《万圣夜记》

白云

近年，西洋的万圣节悄然在东方的土壤里生了根。虽不似前几年那般铺天盖地，却仍在城市的脉络间暗自跳动。

于我，这是个陌生的节。几十年岁月里，它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纱。直到今年迁居上海，看小孙女披着黑斗篷、扎着彩丝带，雀跃地加入讨糖的队伍，“不给糖就捣蛋”的童声里，我才触摸到这节日的温度。

于是动了念，想去最热闹处亲见。老伴不愿同行，我便独自往愚园路去。

地铁将我送往另一个世界。出站便是涌动的人潮，警察在路口织成疏疏的网。年轻的男女在夜色里流淌，奇装异服不是可怖的伪装，而是俏皮的装饰——女巫帽、恶魔角、洛丽塔裙，在灯火中绽成一片流动的花园。

这里早已褪去了古老的祭祀意味，化作纯粹的欢愉。商铺明晃晃地亮着，人群推搡着前行：购物、美食、自拍、直播、舞蹈……宛若传统庙会，却多了几分奇幻色彩。我举着手机，在青春的河流里小心翼翼地捕捞画面。

意外的是，年轻人们对着镜头格外大方。常有装扮精致的身影主动停下，摆出姿态，任我记录他们的夜晚。在这陌生的节日里，我竟收获了作为拍摄者最奢侈的礼遇。

一个多小时，我从人潮的这头走到那头，脚步轻盈，仿佛自己变年轻了。离场时，衣襟上还沾着热闹的余温。来年此时，当秋风吹起这西洋的幻梦，我定要再来——不是为猎奇，是为在这短暂的夜晚，与青春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