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站在4130米的雪山之巅,凛冽的风卷着冰晶掠过脸颊,我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泪意涌上眼眶。这一刻,脚下是万年不化的冰雪,头顶是触手可及的苍穹,而我的身体里,正奔涌着一场历时几百个昼夜的春天。</p><p class="ql-block">两年前那个被困在病床上的我,绝不会想到能抵达这样的高度。那时每一根神经都像被烈火灼烧的锁链,从腰椎一路蔓延到脚尖,每一次尝试起身都是对意志的凌迟。脚下的路永远无法抵达。</p><p class="ql-block">康复训练是一场战斗。物理治疗室的时钟秒针走得格外缓慢,每次咬牙训练,像蹒跚学步的婴儿。汗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比雪山崩裂更惊心动魄。无数个想要放弃的瞬间,心中的雪峰总会亮起来,那抹纯白成了穿透疼痛迷雾的灯塔。</p><p class="ql-block">当训练从平地转移到山麓,第一次负重登山时,旧伤处的隐痛像阴险的预言家不断低语。但我知道,这次疼痛不是统治者,而是需要驯服的野马。每上升五十米就停下来感受身体,是在确认铠甲是否牢固。背包里除了登山装备,还装着整整两年的恐惧与渴望。</p><p class="ql-block">此刻站在峰顶,卸下背包的瞬间,某种重量却突然回归——那是所有熬过的日夜、所有湿透的衣带、所有亲友欲言又止的担忧,在此刻统统转化为存在的质感。我对着云海翻涌的深渊张开双臂,喊出准备了整整两年的那句话:“我来了——”</p><p class="ql-block">这句话在群峰间碰撞碎裂,变成无数个回声落下: 说“欢迎” 、“值得” 、“继续”!</p><p class="ql-block">冰川在脚下发出远古的轰鸣,那是大地的心跳与我的心跳终于同频。原来疼痛不是惩罚而是密码,破解之后才能打开真正的生命维度。山风卷走最后的尾音时,我听见了世界上最动人的寂静——那不是空无,是所有坚持沉淀后的圆满。</p><p class="ql-block">取出保温杯抿一口温水,忽然笑出声。这一口37℃的温暖,终究融化了4130米的严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