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掠水田，影落果林：无人机绘岭南山林农卷

龙的传人

田埂是水田的皱纹，弯弯曲曲把禾塘圈成方方圆圆的格子。远山笼在雨雾里，芭蕉叶垂着水珠，荔枝林、沙糖桔林倒精神，一山叠着一山，青果儿密密实实地藏在枝叶间，不细看还找不着。

早先的农事，那苦处我是亲眼见的。插秧要弯一整天腰，脊梁骨晒得脱层皮；塘基滑，扛着饲料喂鱼得深一脚浅一脚；给荔枝树喷药，脖子仰得发酸，树顶的枝桠还是够不着。测绘的更不必说，水鞋踩烂几双，得钻遍每道山梁子。

如今不同了，天上飞来些银灰色的“铁机灵”，嗡嗡转着旋翼，把累活儿全揽了去——是大疆的农业无人机，铁身子骨，却比村里最活络的后生还懂事。

清明刚过，田里的水还带着凉，堂哥拎着他的T25P下了地。那机子折叠起来像个小工具箱，在田头一展开，“呼啦”就腾空了。桨叶搅着湿漉漉的风，谷种“唰唰”落进水田，颗颗都扎在泥缝里。往年这时候，堂哥得带着全家插到大半夜，腰都直不起来；现在他蹲在塘基上抽着烟，一支烟没燃尽，两亩水田就播利索了。

要说场面，还得是连片承包的T40。起飞时带股子风声，肚皮下挂着药箱，飞过荔枝林时，药雾细得像龙眼花开。最神的是它认路，高压线、桉树林子都能绕着走，根本不用人在旁边喊。往年果农背着药箱爬山，几天才巡得完一个山头；现在这“铁机灵”，一顿饭的工夫就把整片荔枝林照料妥了。

果林里的活儿，它干得更细致。凭着那双“眼”，竟能分清荔枝和芒果的树冠。贴着树梢飞过时，翼下的风摇得叶子沙沙响，肥料顺着枝影落在树头，既不碰掉青果，又把养分送得准。种了三十年荔枝的强叔，现在就坐在树荫下饮茶，指着天上笑：“这铁家伙比我醒目，施肥匀得很！”

七月台风季，才是它显本事的时候。T50双旋翼力道足，赶在暴雨前给稻田撒肥，飞过的地方，肥料匀得像撒芝麻。最要紧是快，天黑前能把几百亩田都撒完。往年这时候，全村人挑着肥料在田埂上小跑，生怕赶不上雨；现在倒好，“铁机灵”飞着，人在屋里吹着风就把活儿等完了。

它还会“记账”呢。飞过甘蔗地，哪片缺肥、哪块生虫，都记在里头，回来在手机上拉出张“病历单”；山上的柑橘园，每棵树的挂果数都能数清，连哪个枝头结果多都记得明明白白。

前几日山那边的鱼塘急着要增氧剂，摩托车开不进去，就是这“铁机灵”一趟趟运过去的。强叔拍着它的外壳叹：“这后生，比两个壮劳力还顶用！”

如今政策也暖，买这“铁机灵”有政府补贴，不少年轻人都考了飞手证。手机上装个软件，今天飞了几个山头、撒了多少药，一目了然。

傍晚时分，“铁机灵”缓缓落在晒谷场，桨叶慢慢停了。堂哥拿湿布给它擦着机身，跟我算着账：“往年这时候累得握不住筷子，现在倒好，吹着风扇就把田管了。”

这铁打的鸟儿，就这么悄没声地变着岭南的农事。它还在田垄上飞着，翅尖沾着稻花香，载着祖祖辈辈的盼头，朝着盛夏的丰收，一路嗡嗡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