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诗画′新篁~邹大耳

邾耷~诗书画

文:邾耷

图:邾耷

《新篁》

几竿瘦竹靠岩疆

破土金根走四方

吾沐春风向天笑

且看朝日染新篁

~邹大耳(邾耷)

赏析

春回大地，生机勃发，《新篁》一诗以寥寥二十八字，勾勒出新竹破土而生的清劲之姿，更将道家“顺势而为”的哲思藏于笔墨之间。全诗最妙处，在于诗人以“吾”入诗，与竹相融，人即竹、竹即人，在自然景致的描摹中，尽显万物循道生长的自在与从容，读来如沐春风，清新生动。

首句“几竿瘦竹靠岩疆”，起笔便勾勒出一幅清寂而坚韧的画面。“几竿”言竹之疏朗，不贪繁密，恰合道家“少私寡欲”的旨趣；“瘦竹”二字，不写竹之丰茂，反状其初萌时的清瘦挺拔，尽显新篁虽稚嫩却不屈的气韵。“靠岩疆”三字，尤为精妙，既点出新竹生长的环境——依岩而居，借岩石之固扎根，不违地利，是道家“法地”思想的具象化呈现。大地承载万物，新竹顺势借岩而生，不强行攀附，不刻意强求沃土，恰是“顺势而为”的初始姿态。而“靠”字亦暗合诗人的心境，似是闲倚岩边，静观新竹，人与竹隔水相望、默然相伴，初显人竹相依之境，为后续“人竹合一”的融境埋下温柔伏笔。这般景致，无喧嚣浮华，唯有岩、竹、人之静，恰如道家所追求的“致虚极，守静笃”，在宁静中感知生命本然。

次句“破土金根走四方”，笔锋一转，写新篁生长的内在力量。“破土”二字，力道千钧，既写出新竹挣脱泥土束缚的坚韧，又暗合春气萌动、万物复苏的自然节律，不疾不徐，恰逢其时。“金根”一词，妙笔生花——竹根本是褐色，诗人却以“金”喻之，既似晨光洒于根部的璀璨色泽，又暗指竹根蕴含的生命精华，如金石般坚韧，如黄金般珍贵。“走四方”三字，将竹根的生长姿态写活，根须向四方延展，并非刻意扩张，而是循着水土滋养的自然之道，哪里有生机便向哪里延伸，全然顺应生命本然的力量，这正是道家“自然无为”的核心要义。“无为”非无所作为，而是不违自然、不逆天性的从容生长。更妙的是，“走”的动态亦暗合诗人的步履，似是诗人踏春寻竹，循着竹根蔓延的方向前行，人随竹动，竹伴人行，人与竹的界限在这“走”的韵律中渐渐消融，愈发亲近。

第三句“吾沐春风向天笑”，是全诗的点睛之笔，亦是人竹相融的关键。“吾”字一出，诗人直接入诗，打破了此前“观竹”的疏离，转为“成竹”的共情。“沐春风”三字，双关妙极：既写诗人沐浴在和煦春风中，心生欣然之态；又以拟人手法喻新篁——新竹承春风之滋养，枝叶舒展，恰似人开怀大笑，尽显蓬勃生机。“向天笑”的姿态，昂扬而不张扬，是对春光的感恩，对生命的自信，更是对自然之道的顺应。道家倡导“与造物者游”，主张人摒弃执念，与自然相融，此刻诗人与新竹共沐天时，春风拂面，诗人笑、竹亦笑，“吾”与“竹”已然分不清彼此。诗人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与新竹一同感受春气的滋养，一同循着自然的节律生长；新竹也不再是单纯的景物，而是诗人心性的投射，是“吾”的另一种存在形态。人弃执念，竹顺生机，二者同随春气而动，自在逍遥，正是道家“天人合一”思想的生动写照。

末句“且看朝日染新篁”，收束全篇，将意境推向“以道观物”的高远之境。“朝日”为天，“新篁”为物，“染”字似神来之笔，将晨光与新竹相融——朝阳初升，霞光万道，洒在新竹的枝叶上，将翠绿的竹身染成一片金红，天、日、竹三者浑然一体，分不清是日光染竹，还是竹映日光。这般景致，无一丝刻意雕琢，全然是自然本然的呈现，恰合道家“道法自然”的终极追求。“且看”二字，尽显从容淡然，既是诗人观物时的闲适心境，不疾不徐，静静欣赏这天地间的生机；亦似新竹向阳生长的自在姿态，不慌不忙，循着天道的指引舒展枝叶。此时，诗人眼中的新竹，早已不是单纯的植物，而是与天地同生、与大道同在的生命；诗人自身，也早已融入这晨光竹影之中，成为自然的一部分。道家“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哲思，在此刻得到完美诠释，人、竹、天、地融为一体，无分别，无挂碍，唯有循道而行的自在与澄明。

全诗以“人竹合一”为脉络，由“靠岩”的相伴，到“破土”的相随，再到“沐风”的相融，终至“染日”的相忘，层层递进，脉络清晰。笔墨间既绘新篁的清劲之姿，又藏道家的自然之理，浅语深涵，清新生动。读罢此诗，不仅能感受到新竹破土而生的生机与坚韧，更能体悟到顺应自然、自在生长的人生智慧，余味悠长，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