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峒古渡：渡一世情缘

舟自横

等一城烟雨

只为你

渡一世情缘

只和你

-----《边城》

边城原名茶峒镇，因沈从文小说《边城》背景地更名为边城镇。自驾游边城是意外的收获，出发前同伴提出去边城，我才想起沈从文小说笔下的《边城》。边城茶峒景区位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县边城镇，地处湘、渝、黔边缘，鸡鸣三省之地。

从芙蓉镇驱车边城走高速也就一个多小时，抵达边城近郊一家湘渝黔的民宿已经下午三点多。未曾料到到民宿老板从平台拒单了。我跟携程平台交涉，心知肚明，知道是这民宿老板故意拒单，节假日客房一般不会空置，无奸不商的老板不愿意让携程平台分成利润，这把我推动一个十分被动的境地，这个时间段很难找到合适的酒店民宿。我一问，谁知老板这里有现房，我也就按照原来价格还了10元重新预定房间，而携程平台因为退单给我带来损失送了180优惠卷，这优惠券用到凤凰古城捡了一个漏。如此而已，我跟民宿老板实现了双赢。

快速办理好入住手续，稍作休整后，我查了一下去边城距离，走高速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边城茶峒景区，一行人饭都不吃直奔边城茶峒景区，生怕错过了黄昏后茶峒古镇夜色美景。导航到边城旅游服务中心，路边停满了车，进入停车场找到空挡泊好车，夜幕降临，暮色苍茫，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步行至游客服务中心，黑灯瞎火，不像是边城茶峒古镇中心地带，一打听，还要乘坐摆渡车到茶峒古镇。

沈从文湖南省凤凰县人，未曾接受过系统的专业教育。14岁时，他投身军旅，辗转于湘渝黔交界的武陵山区。随军队驻防川东（重庆）时，他曾在茶峒逗留三日。在此期间，沈从文深入街巷，体察民情、感受民风。十多年后，三十多岁的沈从文将在茶峒、沅水、酉水、武水的见闻与情感融入小说《边城》，创作出这部震撼文坛的杰作。这部作品融合了异质文化与田园诗意，脍炙人口，令我这个文学专业的人深感汗颜。

《边城》小说中有一句令人动容的经典台词：“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这是船家少女翠翠内心的真挚独白，深刻表达了她对所爱之人归来的坚定信念。它将等待升华为一种主动的信任与信仰，传递出湘西人淳朴情感中那份宁静而强大的力量。

在一个风清月朗的仲秋之夜，夜色阑珊，皓月当空，我千里迢迢驱车而来，终于踏上了一脚跨三省的茶峒古镇，追寻沈从文《边城》中那个美丽善良，放射出人性光芒的女主人公翠翠的踪迹。

摆渡车把我们送到茶峒古镇，此时，两岸吊脚楼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华灯初上，夜色中的古镇灯火层次分明，从水边开始苏醒。依山傍水的吊脚楼窗棂里溢出暖融融的灯光，投映在一江流三省的清水江（酉水河）上。水面聚集着沿岸斑斓的波光，那不是刺眼的红，而是在漫长岁月里浸透而成的温润橘色光晕，飘洒在水面上，仿佛镀上了一片碎金，又被细碎的波纹揉成一绺一绺的金线，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宛如折叠成百年前翠翠梦里零碎的歌声曲谱。置身于此，恍若身处沈从文笔下烟雨朦胧的边城山水，这里蓬勃地焕发出人性的率真和善良。

远处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山腰，与天上的星光、明月融为一体。娇羞的月亮从云雾中探出如盘的玉颜，半遮半掩，仿佛生怕惊醒了这座千年古镇的旧梦。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夜色浸润得泛着幽幽的光。双节假期，街巷里游人如织，我沿着江畔走向拉拉渡。灯火中，老渡船已抛锚停歇，古渡远处似有水声传来。在夜色中，那水声极为清冽、圆润，好似敲击着一块无比巨大的玉石，在这喧闹的夜晚格外清脆悦耳。那声音浑厚而空灵，仿佛贴着水面飘来，直沁入我的骨髓。循着声音望去，影影绰绰能看见那座古老的渡船，宛如一个黑色的剪影，依旧横在溪边。

在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小说中，系着一个名叫翠翠等待的渡索。此刻，它也隐没在黑夜里，看不真切了。也许连管理拉拉渡船的老祖父，还有他的黄狗，早已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安然熟睡。只是不知，在梦中沉浮的，是否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梦？

隔岸相望便是重庆洪安古镇，再远些，笼罩在更浓重的夜色里的，应该是贵州的松桃了，那是几十年前认识的一个爱写小说的苗族姑娘的家乡。疏疏落落的灯火，在黝黑的山影间闪烁，好似谁不经意洒落的几粒砂金。或许在那点点灯火下，正围着一家人，讲述着百年前翠翠的故事。

茶峒古镇是沈从文创作《边城》的文学原型，小说里的“边城”正是以该地为蓝本创作的。它地处湘渝黔交界，具有“一脚跨三省”的独特地理特质，酉水码头又洋溢着浓郁的商贸风情，这些都为故事提供了别具一格的地域背景。

翠翠这一形象蕴含着湘西民间深邃的生命哲学，她的等待并非消极被动之举，而是土家族“顺应自然”生存智慧的生动体现。她与祖父相依为命的生活状态，折射出湘西山地社会“聚族而居”的共同体意识。

沈从文借助翠翠这一形象，把湘西民间“生死轮回”“天人合一”的朴素哲学融入文学创作之中，展现出未被异化的生命本真状态。翠翠作为湘西淳朴人性的化身，她“等待”的形象，不仅是少女情感的自然流露，更象征着未被现代文明侵蚀的乡土伦理与生命本真，成为沈从文人性美的精神图腾。

这隔岸的灯火，映照出他人的温暖，投影在我的心田，我却并未感到形单影只，反而体悟到天地间的人与事，原本就由这几盏灯、这几条水所牵绊。翠翠的故事家喻户晓，我的思绪在夜色里飘荡，掠过青山绿水，掠过酉水河边的老艄公，还有山城茶峒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以及他们与摆渡人外孙女翠翠之间那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一切都如此纯净自然，勾勒出一个充满诗意的自然环境和人类社会。然而，这份美好最终只能留存于记忆之中。天保不幸身亡，傩送无奈出走，祖父也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与世长辞，这段顺乎自然的爱情故事以悲剧落幕，让读者陷入无尽的怅惘。沈从文在谈及这部作品时说：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朴素的善终究难免衍生出悲剧。

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再过两天便是中秋佳节。尽管月亮尚未完全盈满，却如被溪水洗涤过一般清透洁白。我忽然忆起沈从文《边城》中的情节，那位在月下吟唱，能让翠翠在睡梦中因歌声而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是否也曾目睹过这样一轮明月？月光洒下一层银辉，并不刺眼，只是淡淡地，如同极薄的透明丝绢，轻轻笼罩着吊脚楼，覆盖在屋檐之上。四周的屋瓦、石阶、溪水、河流，在这月光的映照下都变得柔和而透明，四周的山水融为一体，宛如梦境般完美无缺。那些属于过去的、纯粹的爱与哀愁，似乎并未远去。过往的一切，仿佛在这片夜色中交融贯通，融化于潺潺流水与皎洁月光之中。只要夜色依旧，月上树梢头，这故事的主人公便会不断重复追求纯真相爱的故事。

翠翠岛

翌日，我早早起身招呼大家启程。依靠高德导航，径直前往茶峒古渡，避开了既耗时又费钱的旅游中心摆渡车，亲身去体验百年前的拉拉渡。驱车抵达边城茶峒古渡拉拉渡，泊车停车场，穿过那飞檐翘角的门坊。步行百米后，踏入茶峒古渡，仿佛一脚迈进了沈从文笔下如梦似幻的水墨画般的渡口。

横亘在江面上的拉拉渡铁索，载着时光缓缓滑动，浸透了漫长等待的岁月，历史可追溯至清朝。作为湘渝黔三省交界的重要渡口，“一脚踏三省”的独特地理位置，这里曾是旧时盐商和纤夫的交通要道。这种无需桨橹的古老渡运方式，全靠船夫站在船头，手握横跨江面的粗铁索，凭借人力拉动木船在两岸间往返。拉拉渡不仅是连接两岸的交通载体，更象征着湘西人“顺应自然”的生存智慧。渡船顺着铁索自然滑动，暗合了翠翠“等待”的宿命；而那根贯穿江面的铁索，既是维系三省地域的纽带，也是小说中那不凑巧命运的隐喻，它将湘西的淳朴民风与人生中不可抗拒的无常，巧妙地编织成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

乘坐人工拉拉渡向对岸悠悠而去，踏上对岸便实现了一脚踏两省。我站在船头拉渡人的身后，抓拍这原始古渡的摆渡方式。拉拉渡船缓缓地朝着对岸靠近，脚下江水清澈透明，能清楚看到江底。渡船悠悠地将两岸的行人送往对岸，彼岸隶属于重庆市秀山县洪安镇。那悠颤颤流淌的清水江，宛如一条碧绿的绸带，环绕着两岸古朴的吊脚楼，仿佛是岁月精心勾勒的画卷。清风掠过江面，波光中泛起层层涟漪，好似水墨画在缓缓晕染。

清水江水面上的雾气如宣纸洇墨般缓缓漫漶开来，青灰色的吊脚楼轮廓在光影的交织中若有若无，墨色由深变浅，渐渐晕染至天际。江面上粼粼的波光如同宣纸上未干的银粉，随着水波轻轻颤动，逐渐晕开成朦胧的光斑。脚下那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有着时光打磨出的独特质感。

摆渡重庆对岸，参观了刘邓大军渡江指挥所，还放飞无人机拍摄了湘渝两岸的全景视频资料。古镇中的翠翠岛，纯真的雕像静静等待着傩送的归来，汉白玉雕像完美再现了少女撑船远眺的经典场景；拉拉渡依旧采用百年前的人工渡船方式，船夫拉纤的绳索划过水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每一只船总要有一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一个巢。

沈从文的一本书，火了两座城。边城与凤凰古城，因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小说而对湘西边境茶峒古镇的风景描写，堪称中国现代文学中最具诗意的自然美，令人欣赏其精湛的白描手法。静静流淌的江水，矗立百年的吊脚楼，闲坐街旁的老人，沉寂静穆的古城墙，平整无语的石板路，仿佛构成了一幅白描的山水画。他以水墨画般的笔触，勾勒出一幅山水交融的灵秀世界。

《边城》的故事原型虽为茶峒古镇，但其字里行间渗透的湘西民俗风情与人文气质，与作家故乡凤凰古城一脉相承。凤凰古城作为沈从文的出生地与精神原乡，为小说提供了丰沛的文化养分；而《边城》的广泛传播，又反向赋予凤凰古城文学原地的象征意义。两座城通过沈从文的笔墨形成互动。边城是小说中纯粹湘西的理想投影，凤凰则是现实中承载作家记忆的文化标本，共同构成湘西文化的双生镜像，成为文学赋能地域经典旅游文化的典范。

如今的边城，千千万万的游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人们乘坐原始的拉拉渡的渡船，感受湘西边地风土人情，还有质朴的人性美和自然美，抑或一个痴痴等待的故事。在茶峒古镇逗留半天，预定了凤凰古城酒店，从茶峒古镇到凤凰古城走高速也就两个小时路程，大家聚拢又马不停蹄奔扑沈从文的故乡凤凰古城。

拉拉渡纤夫 拉拉渡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司令部旧址 我在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