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

张文孝

菊花开了

我常在清晨走过那片花丛，露水还挂在花瓣上，光一照，整朵花都亮了起来。风一吹，那些细长的花瓣轻轻颤动，像是低语，又像是在笑。有朵粉菊尤其打眼，弯弯的花瓣像指尖轻翘，姿态优雅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它们不争春，不恋夏，偏偏选在这个万物收敛的时节盛放，倒像是秋天特意留下的信笺，写满了不张扬却动人的句子。

前些日子去公园，远远就看见一片花海，红黄交织，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像谁打翻了一盒暖色的颜料。走近了看，每一朵都饱满得快要溢出汁水来，蜜蜂在花心打转，翅膀上沾满了金粉。人们围着拍照，孩子踮着脚想摸花瓣，老人坐在长椅上眯眼望着，仿佛在看一场迟来的盛宴。这热闹不似春日的喧嚣，倒像是秋天在用尽力气，把最后的温柔都开成了花。

其中一株格外特别，花瓣从中心的黄一路烧到边缘的橙红，真像一团静止的火焰。底部还留着一行小字“陇一005”，大概是它的名字吧。我盯着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这不就是秋天本身吗？不声不响地来，却用色彩把世界重新点燃。

树叶黄了

除了银杏，还有些树也在悄悄变色。无患子黄得明亮，悬铃木转成橙褐，鹅掌楸的叶子像小马褂，风一吹就晃。白蜡树的黄清亮通透，水杉则染上锈色，像是被时光轻轻氧化过。它们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季节卸下绿装，不是衰败，倒像是一场盛大的谢幕演出。

那天我走过园中的小桥，池水如镜，倒映着金黄的银杏和游动的锦鲤。假山上红绿相间的藤蔓缠绕，桥栏上落了几片叶子，像是秋天随手盖的邮戳。远处的屋檐在树影间若隐若现，人不多，只有风在耳边低语。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宁静致远”——原来秋天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银杏叶在枝头簇拥成团，阳光一照，整棵树都亮了起来，像是披了件金纱。它们不急着落，就那样挂在枝上，把秋天照得通明。我抬头看时，总有几片在风里轻轻摇，像是在挥手，又像是在告别。

有次我凑近细看，发现叶子上还挂着几颗红果，圆润饱满，像小小的灯笼。叶色从绿渐黄，边缘整齐，阳光透过时，脉络清晰如画。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秋天不只是凋零，它也在结果，在积蓄，在默默准备着下一次的萌发。

就像那枝挂满柿子的树，橙黄的果实藏在渐变的叶间，阳光穿过，光影斑驳。没人摘，也没人管，就那样自然地挂着，像秋天给大地留下的甜。

还有些枝条上结满了红浆果，一串串垂下来，绿叶衬着红果，鲜艳得像是画出来的。它们不香，也不大，却在这渐冷的季节里，悄悄点亮了角落。或许，秋天从来不是单调的，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热闹。

有棵树被藤蔓缠绕，叶子从绿到黄，再到红，像一幅慢慢展开的油画。树皮粗糙，藤蔓却柔韧，它们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我看着，忽然觉得，这多像生活——有坚韧，有变化，有冷暖交织的色彩。

银杏叶在阳光下闪耀，密密地挤在枝头，背景是模糊的蓝与绿，反倒衬得这一抹金黄更加纯粹。秋天来了，它不说一句话，却用颜色把心事写满了天地。

整棵银杏在阳光下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扇形的叶子层层叠叠，从浅黄到深黄，像是把整个秋天的光都收进了叶脉。风过时，光影交错，树影婆娑，仿佛时间也慢了下来。我站在树下，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多看一眼这金黄的世界——它不喧哗，却足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