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乡寄怀

醒吾

芦乡寄怀

（题解）昔诵蒹葭之章，今履霜露之境。以第一人称观照，融乡野耆老之忆、文人墨客之思、江湖羁旅之叹于寒渚秋声，托蘆雪为千年信使，寄沧波作万古琴弦。

余乃踏霜皋，溯回浦。但见蒹葭苍苍，白露瀼瀼。千茎垂露，俱是玄珠凝魄；万穗摇风，无非素雪栖身。风起青苹，暗传空谷之籁；浪生碧落，明漾太虚之纹。恍见伊人，立水云交际；似闻清角，来星月交辉。遂整青衫欲往，拄绿玉逡巡。

忽逢野老，荷樵出林。指寒漪而谓余：“此中芦雪，历经春秋。昔有渔父，朝采菱兮荷裳，夕鼓枻兮兰桨。候美人于烟波，终迷其形貌。乃歌曰：‘蒹葭采采，流光载载。溯洄三生，河洲九改’。”语毕拾取霜荻，吹作太古之音。声如裂帛，惊起沙鸥阵阵；调若凝冰，浸透苔痕斑斑。

余遂临流结庐，斫竹为阁。晨汲露以烹茗，暮裁霞而作帖。观荻絮之飘零，悟追寻之恒切。昔屈子行吟，犹存泽畔兰迹；贾生垂泪，尚涌湘流悲咽。今我立苍茫，抚焦桐而三叹：岂因道阻辍兰桨？岂为霜浓凋蕙节？

时值墨客乘舟，载酒相访。解佩剑掷银鳞，展云笺研玄黛。慨然曰：“吾尝北游易水，南涉潇湘。观芦雪于洞庭，采芳芷于澧浦。然则伊人何在？惟见寒鸦数点，孤帆半幅。”众客闻此，皆掷羽觞，共发清讴。声震林樾，摇落金桂如雨；情动星河，搅碎玉蟾作尘。

中宵客散，独对空明。风摇荻影，若有人舒广袖；浪卷晶瑛，似环佩鸣幽涧。乃悟千古骚魂，皆凝此一泓寒碧；百代诗魄，尽化此满渚霜绒。所求虽渺，其志愈坚；所待虽遥，其意反炽。遂折霜茎题柱：“天地为庐，岁月作楫。虽不能至，心永追游。”

（尾跋）此赋既成，示于同侪。或诘：“通篇未现伊人，岂非虚妄？”余笑指寒江：但见芦花胜雪，皓月当楼。千年守望，早凝作昆玉冰心；万里追寻，终化入春风秋露。是耶非耶？唯有沧波记得，曾照千古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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