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小如鼠

紫苏

　　天高云淡，风暖如絮。可就在这秋意微醺的时节，我却在讲台上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溃败。那一节课，像一场没有光的夜行，机械、苍白、毫无生气。没有思想的碰撞，没有情感的流淌，甚至连一句真诚的鼓励都吝于给予。我的语言干瘪如枯叶，文采之贫瘠，竟不及稚子涂鸦。那一刻，我仿佛看见自己在教育的镜中面目模糊，连影子都羞于相认。

我向来胆小如鼠。甫一踏入教室，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便如潮水般涌来，压得我呼吸凝滞。这般阵仗，前所未有。回想起前几日的备课，竟如梦游一般——课本早已翻过，却未深究；学案匆匆一瞥，因时间仓促而草草了事。唯有一组学生的作业尚可，其余不过寥寥数字，敷衍塞责。我心中愠怒，却又无地自容：若连我自己都未曾用心，又怎能苛责学生？面对熟悉的同仁与深邃的专家，我语无伦次，生硬地搬演教学流程，将学生当作道具，推入预设的环节。他们热情回应，我却冷眼旁观，只知机械纠错，步步僵行。终至铃声悠长响起，仿佛一声解脱的叹息。

　　我胆小如鼠，这怯懦并非今日始。去年三月，督导来临，一位来自泾川的局长，素来钟情语文，其才学在平凉教育界有口皆碑。他自清晨起便满怀期待，欲听一节语文课。第一节课未成，第二节课本该轮我登场，可我竟临阵退缩，未敢登台。第三节课，他转身去了他人课堂。我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心底却翻涌着更深的羞耻——为人师者，竟连自己的讲台都不敢站立，何谈传道授业？那日之后，我常于夜深自问：若连站上讲台的勇气都没有，何以配得上教师这两个字？

　　时至今日，在这节仓促拼凑、漏洞百出的课后，我终于敢直面自己的怯懦。不读书、不能坚持读书的语文老师，注定走不远。因为她对文字已无悸动，又怎能唤醒学生心中的诗意？因为她脑中混沌无序，又怎能引导学生理清思路？因为她表达仅止于学生所能抵达之处，又何来高屋建瓴的点拨与升华？

一个人的底气，源于学识的厚积；一位教师的自信，来自博闻强识与勤勉不辍。倘若胸无点墨，怯懦如鼠，不过是命运最自然的惩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