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十一月

秋风秋雨

十一月的清晨，雾是大地写下的第一行诗。山峦在远处若隐若现，被一层薄纱般的雾气轻轻裹住，仿佛还沉睡在昨夜未醒的梦里。山脚下，一座古亭静立在林间，飞檐翘角探出树梢，像在倾听风的低语。几间小屋藏在绿意之中，与湖面相依，倒影如墨染在宣纸上。湖水平静，把整个天地都收进了怀里，连雾的游走都慢了下来。这一刻，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呼吸与晨光一同轻轻起伏。

今天是十一月一日。

十一月不像十月那般还留着秋的余温，也不似十二月满是年尾的匆忙。它安静得像一段留白，像一首诗里最轻的那个停顿。这时候最适合散步，也最适合发呆——看云被风推着走，看阳光斜斜地穿过枝桠，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天很高，蓝得透彻，像刚洗过的玻璃，凉丝丝地贴在心上。

老家的厨房里，这时候该蒸上糯米了。蒸汽顶着锅盖噗噗作响，酒曲的香气混着米甜，在屋里打转。老人们说，酒要慢慢酿，日子也要慢慢过。急不得。我忽然明白，十一月教人的，不是收获，也不是告别，而是等待——等一场冷空气，等第一朵梅花悄悄冒头，等心里那些喧嚣慢慢沉淀下来。

太阳快落山时，天边烧起一片金红。云朵像被点燃了，层层叠叠地铺向远方，山峦的轮廓在光里变得柔和。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连风都放轻了脚步。人影在斜阳下缓缓移动，像是走在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黄昏里。这样的光，不刺眼，却能把人心照得通亮。

走在这条落叶铺满的小路上，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秋天的故事就写在脚下，每一片叶子都曾绿过、盛过，如今安静地躺在这里，完成最后的谢幕。树梢还挂着几片倔强的黄叶，在风里轻轻晃。远处的树林藏在薄雾里，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留着恰到好处的想象。

夜晚来得越来越早。五点钟，暮色便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像一件温柔的外套。十一月的夜适合独处，适合在灯下写一封信，写给远方的人，也写给自己的心。海子说：“十一月，尚未到雪花纷飞时，河水更清，山峰更瘦。”是啊，这个月是清瘦的，却不是荒凉的。它把繁杂都删去了，只留下最干净的底色，像一场无声的整理，让万物在寂静中积蓄力量。

你好，十一月。

谢谢你带来的空旷，让我们终于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谢谢你带来的沉淀，让那些被风吹乱的日子，有机会重新归位。

愿我们都能在这个清瘦的月份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