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咒·默斋主人原创新编志怪小说

默斋主人

狐咒·默斋主人原创新编志怪小说

暮色如墨，浸透了乱葬岗的荒草残碑。张九指踩着硌脚的碎骨，心里骂遍了介绍这趟“生意”的中间人。他这名震乡里的“张天师”，不过是个靠嘴皮子和障眼法混饭吃的骗子。今夜受王掌柜之托来此捉狐，眼看子时将过，四周唯有风声呜咽。

“莫非露了馅？”他正嘀咕，一股甜腻异香随风袭来，熏得他头晕目眩。猛抬头，只见荒坟后转出一位白衣女子，容颜苍白，黑发垂腰，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九指魂飞魄散，“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仙姑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就是个混饭吃的下三滥……”

狐妖小翠轻笑，声如碎玉：“道长何必惊慌？我送你一场造化。我助你成名，你替我杀一个人，如何？”

刀刃悬颈，张九指岂敢不从？只得连声应下。小翠纤指凌空一点，一股蚀骨寒意直透眉心。张九指惨嚎一声，只觉眼前万象扭曲，无数凄厉幻影闪过。待他回神，四周竟多了许多飘忽的影子和幽咽之声。

“此乃‘通幽’之能，妖邪在你眼中无所遁形。”语毕，小翠如轻烟散去。

归家后，张九指对镜端详，眉心一点幽蓝印记若隐若现。狂喜之余，多年行骗养成的警惕让他心生寒意：这狐妖所图为何？他翻出压箱底的几本破旧符书，试图找到制约之法，却一无所获。

凭借“通幽”之能，他轻易驱散了王家公子身上的狸猫精魂，一举成名。钱财与敬仰滚滚而来，他沉浸于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中。

真正的考验很快到来。李寡妇家宅不宁，张九指一眼看出是只未曾伤人的胆小“宅精”在作怪。按本心，驱走即可。但围观者众，期待着他“大显神通”。那一刻，虚荣压过了片刻的怜悯。他选择了最酷烈的方式——当场将其打得魂飞魄散。在事主的千恩万谢中，他瞥见铜盆倒影里，自己眼底赫然多了一道猩红血丝，妖异地搏动着。

他开始恐惧，暗中寻访高人，甚至尝试用民间偏方灼烧那血丝，却只换来钻心疼痛。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面对精怪时越发力不从心，必须更频繁、更深入地动用“通幽”之力方能应对。一次为诛杀幻化成美妇的画皮鬼，他过度催动异能，竟致双眼短暂失明，眼底血丝暴增三道，如蛛网般蔓延。

名声愈盛，招惹的邪祟越凶。南山诛杀百年尸魃后，他伫立山巅，脚下是乡民的欢呼，眼中是密布的血色网络，看世间万物皆蒙上一层赤霾。他试过逃离，但不过三日，眼底便如虫蚁啃噬，痛痒难当，唯有诛妖方能缓解。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已成傀儡。

风雪之夜，张九指瘫坐镜前，镜中那双赤瞳已非人眼。他早备下一柄淬了黑狗血的匕首，藏在袖中——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油灯骤暗，小翠如期而至。她指尖无意识捻过一缕飘落的雪沫，目光扫过张九指藏在袖中的匕首，唇角微扬，笑意里掺着几分嘲弄，眼底却隐有不易察觉的急切，似在打量一件即将成型的“器物”。

“仙姑……你要我杀的，究竟是谁？”张九指声音沙哑，指节因攥紧衣袖而泛白。

小翠凝视他眼底已凝成咒印的血色纹路，笑意渐冷：“道长，你饮妖血、聚凶煞，这双‘诛妖赤瞳’便是吾族圣物。待百妖伏诛，咒印圆满，它自会归位。”

她身影如融雪般渐淡，余音绕梁：“而你，便是孕育它的最佳‘炉鼎’。”

张九指僵坐当场，淬血匕首“当啷”坠地。他指尖无意识摸向眼底，触到皮肤下如虫豸般的细微蠕动——那咒印似已醒转，正等着最后一次“喂食”。

窗外，风雪凄迷，夜正长，路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