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

陆昊

<p class="ql-block">美篇号:25276955</p><p class="ql-block">摄影:网络</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小学到高中的那些年,班主任、科任老师换了几任,都在我的学生时代里留下了印记。即便时隔数十年,时光冲淡了许多细节,他们的音容笑貌仍清晰如昨,那些过往的岁月,始终在记忆深处流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刘老师。他身材瘦小,个子不高,戴着金丝眼镜,眼睛不大却闪着光,说话时总带着东北口音的幽默,性格豪爽。他从长春下放到我们矿山时,正值文革中期,学校里文化课被挤压得支离破碎,中学的我们每个月还要安排学工、学农的时间。记得有一年春末,我们去附近的朝鲜族村支援拔稻田里的稗草,日头毒辣得能把田埂晒化。歇息时,刘老师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蹲下身,扒开湿漉漉的水草,竟从泥里拎出只绿皮田鸡。那家伙蹬着腿呱呱叫着,溅得他满脸泥点,惹得全班同学笑作一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都愣着干啥?这可是高蛋白!"他抹了把脸,变戏法似的掏出把折叠小刀,"当年我在北大荒插队,田鸡炖蘑菇可是救命粮!"于是全班总动员,踩着稀泥在水田里摸寻,裤腿上沾满泥浆也顾不上。同学们都拿着柳条,走到稻田里抓田鸡。然后,用柳条穿了满满一串串的战利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刘老师捡来干树枝生起火堆,把田鸡裹上湿泥巴埋进灰烬。不多时,焦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在暮色里飘散,男同学们狼吞虎咽,连呼"比红烧肉还香",我们女生虽不敢尝,却也被这股子野趣熏得忘了疲惫。归途中,月光把柳条上的田鸡影子拉得老长,仿佛在跳一支歪歪扭扭的归家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刘老师的课堂总是充满惊喜。他教《回乡偶书》时,特意把课桌排成月牙形,自己站在中间模仿贺知章的模样。"少小离家老大回,"他故意佝偻着背,操着带东北腔的"乡音","乡音无改鬓毛衰啊!"粉笔灰在阳光里起舞,有调皮的男生突然举手:"老师,为啥儿童不认识他呀?"刘老师放下粉笔,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矿山,矿区的白杨树在风里沙沙作响。"就像你们现在看我,"他转身时,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说,"等你们到我这岁数,再回来见我,说不定也会问'这位大叔打哪儿来呀'。"全班哄堂大笑,谁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而今,回想起当年课堂老师的话,仿佛老师的声音还在耳畔,而岁月已经走的很远,当年的学生也已经带着风霜鬓雪,心中的感怀万千不能释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记得那时我最爱上语文课,因为刘老师总能把文字变成活的故事。我常把父亲书箱里的书偷出来读。把偷带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三家巷》藏在书桌。有次作文题目是《我的一天》,我如实记录了我的一天的生活,跟着母亲去买菜,回家路上遇见卖冰糖葫芦的老人,用攒了半个月的牙膏皮换糖球的经历。当刘老师在课堂上朗读我的作文时,教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钢笔尖划纸的沙沙声。"老师把我的作文读的有声有色。"他念到"糖葫芦在暮色里闪着琥珀光"时,特意用红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糖球。同学们交头接耳猜测作者是谁,直到最后说了我的名字,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的看我时,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那次作文本上的"99分"像团火,烧得我整个冬天都暖烘烘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几十年过去,那个曾经在田埂上追田鸡的我们,如今都鬓角已染霜色。我们隔着人潮相望,竟都不敢相认。那一刻,刘老师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炭火里田鸡的焦香。岁月真是神奇的雕刻师,把当年的青春靓丽的我们,塑成了认不出的曾经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些年辗转南北,我再没见过刘老师。听说他后来调回长春,在一所中学继续教语文。每当我听到《回乡偶书》的诗歌,总会想起那个浑身沾满泥浆的下午,想起他教我们在枯燥的岁月里寻找诗意的模样。那些被田鸡香浸润的时光,那些在矿灯与月光下流转的岁月,早已化作心底最温暖的印记,提醒着我:真正的教育,是把生活酿成诗,让每个日子都闪着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刻窗外已经是冬天,东北已经下雪,厦门的冬天还是绿意盎然,我忽然很想知道,刘老师是否还记得那个被田鸡闹得鸡飞狗跳的春日?是否知道他播下的种子,早已在时光里长成了一片森林?这一刻,让我深感岁月的短暂与沧桑,走着,走着,我们都变了模样,变化了心情。我们用生命换来的感悟,那该是一篇怎么样的文字来写,落笔万端,却怎么也写不出岁月的甘味。让我在怀念里,心怀感恩,一路走来,无论收获的是什么,我在生命里摸爬滚打过的时光,都是一次绝无仅有的纪念。</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