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林宪君先生的《往事不堪回首》之五,是一篇用血泪镌刻的个人史,更是一份记录民族伤痕的沉重档案。在平静克制的叙述中,那些发生在跑马坪、沙坪农场的往事,穿过半个多世纪的时间帷幕,依然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个右派知识分子的受难记,更是一个民族自我审视的镜子,照见了一段不容忘却的历史真相。</p><p class="ql-block"> 文章最触目惊心之处,在于对死亡近乎零度的白描。同伴“一边说着话,一头栽下去立即气绝身亡”;冬日里,尸体只能被浅埋于浮土之下,待春天来临,“被野兽撕咬得血骨淋当”。林先生笔下的死亡,失去了所有人性的尊严,变成了某种流水线上的日常工序。更令人心碎的是那些将死之人卑微的乞求:“拜托你千万把我埋深一点,避免被野兽啃来吃了!”这种对死后尊严的卑微祈求,是对那个践踏人性时代最沉痛的控诉。</p><p class="ql-block"> 然而,比肉体死亡更具摧毁力的,是精神与道德的困境。林先生未能兑现对朋友傅景德的承诺——在他被狱警枪杀后给予妥善安葬,这成了他终生无法释怀的内疚。但真正的悲剧不在于个人的无能为力,而在于这种内疚本不应由受害者承担。当一个人连为友人收尸都成为奢望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个体的苦难,更是一个时代道德基础的崩塌。傅景德因耳聋未听见“站住”的命令而被枪杀,这种荒诞的死亡方式,揭示了生命在那个语境下的无比轻贱。</p><p class="ql-block"> 林先生的叙述中,始终存在着一种坚韧的生命力。当他“面如凃腊,脚疼手软”时,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是“成都的父母还在家中等我回去团聚,我还想活到拨云见日,平反昭雪那一天!”这种对家人的牵挂和对正义的期待,是黑暗中不灭的微光。母亲前来探监的场景尤为催人泪下——变卖唯一值钱的K金手表,揭下补疤的床单卖得七角钱,母子二人蜷缩在牛栏的谷草堆上过夜。这些细节,不仅是亲情的伟大见证,更是普通人在巨大体制暴力面前微小却顽强的抵抗。</p><p class="ql-block"> 文章结尾,林先生被像货物一样抛进卡车,屎尿流在裤裆,被送往另一个劳改队。这个看似获得“解放”的时刻,实则充满了反讽与悲凉。所谓的“解除劳动教养”、“恢复干部身份”,在肉体和精神都已千疮百孔的幸存者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离开的峨边沙坪农场,确实是一个“令人咀咒的大坟场”,但更大的悲剧在于,这个坟场不仅埋葬了无数生命,也埋葬了一代人的青春、理想和尊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林宪君谢原作者</p><p class="ql-block">眼哥乱弹</p><p class="ql-block">2025,11,01,</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