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妈妈带我回了一趟姥姥家。姥姥家住在离县城只有八里路的一个小屯子,屯子的名很奇怪,叫“朱瞎子”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年夏天,我和妈妈,从哈尔滨坐火车去姥姥家。下火车后,正好赶上有去临屯的马车,我们搭脚坐了上去。在离朱瞎子屯不远处,我们下了马车,谢过车老板,马车又一溜小跑地远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和妈妈刚走进屯口,狗吠声,鹅叫声,交织在一起。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看到我们,撒丫子往屯子里跑,边跑边喊:“哈拉滨小孩来了!哈拉滨小孩来了!”(屯里人把“尔”读成“拉”)于是,听到喊声的大人们都来到自家院子门口,探出头来看我和妈妈。妈妈与他们打着招呼,我则扯着妈妈的衣襟,害羞地低着头,躲在妈妈的身后。只听乡亲们大声地问妈妈:“你这次回来能多住些日子吧?”,“你家这小丫头长得真俊!”。我当时穿着一件碎花“布拉吉”(俄语),也就是连衣裙,脚上穿着妈妈给我做的绣花拉带小布鞋,梳着两条过肩的小辫子,很扎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在乡亲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姥姥家院门口,姥爷姥姥见到我们喜出望外。这时,在姥姥身边的老姨见到我,嗖的一下,一把抱起我,在院子里转起圈来……姥姥一看,马上喝道:“快放下来,别吓着孩子!一天也没个正形!”老姨听后,慌忙把我放下,冲着姥姥吐着舌头,做着鬼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大人们互相寒喧着,唠着家常。一群小孩子则把我团团围住,我们互相对视着,只见他们身穿短裤短衫,女孩梳着羊角辫,有的男孩全身只穿一条裤衩,光着小脚丫……一阵陌生感过后,他们有的拉我的手,有的扯我的小辫儿,有的摸我的布拉吉……没多久,我就和屯里的小孩子们熟悉起来,混到了一起,开始了我们疯玩的快乐时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天,我和屯里十来个小孩儿,穿梭在屯里屯外,看他们上树掏鸟蛋,采野果,在草地上捕蜻蜓,捉蚂蚱,放风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次,有两个稍大点的男孩,让我们几个躲在屯边的小树林里,不一会儿,他俩不知从哪弄来两个大西瓜,就地摔开后,分给我们,于是,我们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俩把西瓜中间的瓜肉分给我这个城里小孩,那甘露般的香甜至今仍留记忆中。他们还带我到屯子较远的北大沟柳树茅子里采“洋拉子罐”(毛毛虫的幼虫),把这种东西取下后,用火烧,然后吃里面的幼虫,说是治小孩淌“哈拉子”(也就是流口水)。他们烤好后让我吃,我不敢吃,他们就笑我胆小鬼。看他们吃着,我的心里麻麻的,觉得毛毛虫正在他们肚子里爬行,太吓人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姑姥姥家的小丽杰和小丑子(她俩比我大不了两岁,但我得管她们叫姨。)领我到一村民家看“跳大神”的(一种迷信求医的方式),只见这户人家屋里屋外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我们几个小孩子从人缝里挤到了前面,只见炕上盘腿坐着一个白白净净,干净利索,头顶挽着髻的一个老太太。正当我们好奇看着她时,忽听老太太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我吓了一大跳。眨眼间,只见她全身哆嗦,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突然,挽得好好的发髻顿时披散开来,头不停地摇晃着,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蝇甩子”(一种用马尾扎的赶蚊蝇的工具),口中念念有词,哼哼叽叽,东指一下,西指一下,最后,两眼圆睁,用拿"蝇甩子"的手,指向门口。吓得站在门口的我们,拼命地挤出了人缝,撒丫子跑回姥姥家。当我脸色煞白,气喘吁吁站在妈妈面前时,妈妈忙问我怎么了,我大口喘着气,语无伦次地告诉妈妈,看到跳大神的经过时,妈妈立刻把站在我身边的丽杰和小丑子,严厉地批评了一顿,说她们不应该把我带到那种地方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天夜里,我被妈妈的呼唤声惊醒。原来,妈妈怕我受到惊吓,半夜子时,手拿饭勺敲打门框上方,嘴里不停地呼唤我的乳名,招魂让我回家。妈妈见我醒了,高兴地说:“这下可算回来了!”然后,又摸摸我的头说:“摸摸头吓不着,提提耳吓一会儿”,此时,我觉得眼前的妈妈也怪怪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几天,再跟小孩们玩时,路过“跳大神”那家门口时,我都绕着走,再看到那个会跳大神的老太太时,不管她穿戴如何干净利索,在我的眼前仍是那披头散发挥之不去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姥姥家的屯子太神秘,太古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