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约定

赵赵

巷口的老槐树刚抽出新芽的时候，我遇见了小花。它是一只浑身裹着奶白色绒毛的小猫，只有尾巴尖沾着一点橘色，像不小心蹭到了夕阳的碎片。那时它缩在我家门前的旧纸箱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发出细细的 “咪咪” 声，我蹲在地上看了它好久，直到妈妈喊我吃饭，我才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抱进了阳台，从此，小花就成了家里的一员。

后来没过多久，邻居奶奶要去外地照顾孙子，把她家的小兔子雪球送给了我。雪球比小花还要小，耳朵耷拉着，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像是揣了颗小弹珠在身上。每天放学回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阳台，先给小花倒上满满一碗猫粮，看着它把头埋进碗里，胡须一翘一翘的；再给雪球添上新鲜的胡萝卜叶，它会用粉红的鼻子轻轻蹭我的手心，痒痒的，暖暖的。周末的时候，我会把它们抱到院子里晒太阳，小花喜欢追着蝴蝶跑，雪球就乖乖地趴在我的脚边，偶尔啃几口青草，阳光洒在我们身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味道。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以为小花会慢慢长大，长出更蓬松的毛发，以为雪球会变得圆滚滚的，跳得更高更远。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阳台变得空荡荡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开阳台的门，却没看到小花熟悉的身影，也没听到雪球轻轻的脚步声。我喊着 “小花”“雪球”，声音在空荡的阳台上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我把阳台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花盆后面、纸箱里、洗衣机旁边，甚至连妈妈用来晒衣服的架子后面都看了，可就是找不到它们。

从那天起，寻找小花和雪球成了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每天放学，我不再直接回家，而是绕着整条巷子走，挨家挨户地问，“阿姨，您见过一只奶白色的小猫吗？尾巴尖是橘色的”“叔叔，您看到过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吗？耳朵有点耷拉”。我去过我们常去的院子，蹲在老槐树下等了好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它们在和我说话，可我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我还去过巷口的小卖部，以前我总带着小花来这里，老板会给它喂小鱼干，可这次老板摇了摇头，说好久没见过小花了。

我找啊找啊找啊找啊找啊找，从春天找到夏天，从夏天找到秋天。巷口的老槐树叶子绿了又黄，掉了一地，我踩着落叶，脚步声里满是失落。妈妈看着我每天闷闷不乐的样子，眼圈红红的，她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别找了，小花和雪球…… 它们都死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 “死” 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人掏走了什么东西，疼得厉害。

我跑去问住在巷尾的王爷爷，王爷爷是个很和蔼的老人，他总喜欢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给我们讲过去的故事。我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头问：“王爷爷，什么是死啊？妈妈说小花和雪球死了，它们去哪里了？” 王爷爷停下摇椅，把我抱到他腿上，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有一片片飘着的云彩。他慢慢地说：“死啊，就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有吃不完的小鱼干，有啃不尽的胡萝卜叶。只是那个地方太远了，我们现在还没办法去，所以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它们了。”

我皱着眉头，还是不太明白：“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它们啊？我好想它们。” 王爷爷笑了，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别着急啊孩子，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到那时候，你就能见到小花和雪球了，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在阳光下一起玩耍，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王爷爷说的话。我好像看到了小花，它还是那样，尾巴尖沾着橘色的夕阳碎片，正对着我喵喵叫；我也好像看到了雪球，它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边，用粉红的鼻子蹭我的手心。我对着天花板笑了笑，心里的疼好像减轻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期待。

从那以后，我不再每天到处寻找小花和雪球了。我会把它们以前用的小窝整理干净，把小花喜欢的逗猫棒放在旁边，把雪球爱吃的胡萝卜种子种在院子里。我知道，它们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着我，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长大，好好生活。

有时候我会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天上的云彩，想象着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那里会不会也有一棵老槐树？小花会不会在槐树下追蝴蝶？雪球会不会在槐树旁啃青草？我想一定是的。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踏上前往那个远方的路，到时候，我一定要先抱抱小花，再摸摸雪球，告诉它们，我好想好想它们，告诉它们，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这个约定，像一颗小小的种子，种在我的心里。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发芽，会开花，会指引着我，走向那个有小花和雪球的，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