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中和</p><p class="ql-block"> 在广袤的东北平原上,有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叫中和。那里,是父辈耕耘青春的热土,是他们携家带眷扎根的家园,是父母筑巢生我养我的屋檐,是我咿呀学语、盛满童年欢笑的摇篮,是在父母呵护下悄然长大的时光,是姑娘出嫁后总念着回娘家的地方,更是我魂牵梦绕、永远思念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黑龙江省富裕县友谊乡中和村,父亲是中和火车站的扳道员,就像样板戏《红灯记》里的李玉和那样,在平凡岗位上坚守着责任。听父亲说,他刚到中和火车站时,站上才五六个人,一天一夜也难见几列火车驶过。邻居段爷爷在车站干了一年多,嫌倒班熬夜太辛苦,便辞了工作回家种地。那时的单大爷是站长,边大爷和关大爷当值班员,江大爷和侯大爷是售票员,李大爷和父亲一样是扳道员。这些父辈们,从成家立业到鬓角染霜,把一生心血都倾注在了这个小小的火车站。</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小火车站条件简陋得很,没有通电,信号全靠信号旗传递:落下一面旗,是示意列车进站停车;落下两面旗,则是通知列车直接通过。行车信息靠路牌一站站传递,夏天没有空调电扇,暑气逼人;冬天没有暖气,寒风刺骨。因人手短缺,大家实行12小时倒班制,下班后匆匆睡上几个钟头,还要忙着种地、打柴草、养猪禽。那时供销社收龙胆草和剥了皮的白柳条,父亲休班就和母亲去草原挖药、割柳条。中和的草原上常见龙胆草、防风、柴胡、知母这些药材,茫茫草原里柳条长得茂密,父亲用镰刀割下柳条,母亲就用两根铁棍剥皮,晾干后换点零钱贴补家用。草原上还有挖不完的野菜:蒲公英、曲麻菜、马齿苋、粘疙瘩、野韭菜、黄花菜……雨后的草原更热闹,白蘑、花脸蘑、松蘑从土里冒出来,晾干后就成了招待客人或年节时的稀罕菜。夏秋季打柴草是头等大事,用扇刀割下小叶樟、三棱草、羊草,趁露水没干时捆好,三十三捆装一车,用手推车拉回家垛成高高的柴草垛,足够一整年烧火做饭、取暖用。</p><p class="ql-block"> 每年四五月份,村里家家户户忙着人工孵化鸡雏、鸭雏、鹅雏。公鸡、公鸭几乎家家都有,公鹅却少见,得拿自家鹅蛋去换有公鹅人家(陆凤山家)的鹅蛋,通常是四个换三个。孵化时用棉被裹住蛋,每天翻几次让受热均匀,21天鸡雏出壳,28天鸭雏破壳,鹅雏要等30天。鸡雏喂小米,鸭雏、鹅雏吃野菜拌玉米面。入冬前只留一只公鸡、一只公鸭,公鹅因为太能吃,全都杀了吃肉。孩子们放学后的任务,就是去野外采菜喂猪和家禽。</p><p class="ql-block"> 那时村里没有砖房,全是土坯房。每年秋天都要“抹房子”去不远的草甸子挖碱土,用铁锹戗下最上层碱性大、耐雨水冲刷的部分,拉回家和麦皮拌成泥。抹房子得三个人配合,一人和泥,一人用叉子把泥扔上房顶,一人用抹子抹平,连牲畜圈舍也得抹一遍。入冬前还要扒炕、通烟道、换炕面坯,这样冬天的火炕才能烧得热乎乎的。空闲时,大家就去草原刨柳条根,这东西比柴草耐烧,煮玉米碴子时扔几根到灶坑,水很快就开了。</p><p class="ql-block"> 白露前后,几乎家家晾晒烟叶。用自制的长针把烟叶穿起来,挂在凉烟架子上,夜里接露水,白天晒晾干,据说这样处理的烟叶颜色好、味道纯。晾晒半个月后,用大锅沸水蒸一蒸,再放进木制烟箱压实,就能拿到集市上卖了。秋天是最忙的季节,除了晾烟叶,还要晒茄子、豆角、黄瓜、辣椒这些干菜,腌两大缸酸菜,做蒜茄子、酱黄瓜、花花咸菜——大头菜、胡萝卜、大葱、香菜拌在一起,酸辣爽口。菜窖也要挖好,储存白菜、土豆、萝卜,为冬天备足口粮。</p><p class="ql-block"> 杀年猪是春节前的重头戏。春天去养母猪的人家买猪崽,养三四个月请兽医(陈清敏的二哥)来劁猪,公猪三元,母猪五元。夏天喂猪食菜拌糠,冬天换甜菜碴子加糠,进了腊月就多添点粮食让猪长膘。杀猪那天要请亲戚邻居来吃杀猪菜,大块肉、血肠和酸菜炖在一口大锅里,香气能飘满半个村。还要给邻里出门不便的老人端去一碗,让他们也尝尝鲜。板油炼成荤油装两坛子,够吃一年;剩下的猪肉沾点水冻上,埋在窗前的雪堆里保鲜。</p><p class="ql-block"> 如今,中和上方的天空依旧繁星闪烁,那些火车站的元老们若在天堂凝望,定会看见故乡日新月异的变化:铁轨在延伸,火车在提速,连复线都修到了家门口——这是他们当年做梦也想不到的景象。厉害了我的国,真的强大起来了!他们的子女也在祖国各地的岗位上,踏着父辈的足迹完成了使命。如今重返中和,故乡的小路依然熟稔于心,只因那些永不消逝的身影,早已刻进了岁月的年轮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