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之海

李应魁

九寨沟之海——九寨沟见闻

李应魁

九寨沟的海，是大地盛满的蓝。不是江河湖海那般汹涌的蓝，是凝在山谷里、浸在草木间，温温柔柔淌进人眼底的蓝。沿着栈道往里走，脚步都不自觉轻，生怕惊扰了这满谷的澄澈。

最先撞进视野的是盆景滩。水流清浅，几株柏木斜斜立在水中根系在透明的水里舒展如银网，枝叶却苍劲墨，阳光透过枝叶筛下来，在水面投下细碎的金斑，水流携着光斑缓缓淌，柏木便似在蓝玉盘中轻轻摇曳，成了大自然亲手打理的盆景，每一寸都透着不加雕琢的灵秀。

往里走，熊猫海便藏在绿荫深处。传说曾有熊猫在此饮水嬉戏，故而得名。海子不算最宽阔，却有着独一份的清润。湖水是浅淡的天青色，像掺了牛乳的蓝，温润得能化开人心头的褶皱。岸边的箭竹长得茂密，翠色欲滴，风一吹便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熊猫踏过竹影、俯身饮水的往事。水底的卵石圆润光洁，清晰得能数清纹路，偶尔有几尾银鱼摆着尾巴游过，划破水面的平静，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转瞬又归于澄澈。若是清晨来访，薄雾尚未散尽，熊猫海便裹在轻纱里，蓝得朦胧，绿得温柔，愈发显得静谧悠远。

再往深处行，海子渐渐开阔。火花海是藏在林间的惊喜，清晨的阳光斜照在水面，粼粼波光竟真如散落的火花，细碎、明亮，一闪一闪跃动着。风一吹，“火花”便顺着水波流淌，与岸边的绿树、远处的青山相映，蓝得鲜活，绿得灵动，连空气里都浮着细碎的光。

行至镜海，才懂何为“镜”之极致。这里的水面平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巨大蓝宝石，铺展在山谷间。山的轮廓、云的影子、树的枝叶，甚至飞鸟掠过的翅尖，都完完整整地映在水里，分毫不差。站在岸边望去，天空与水面无缝衔接，青山与倒影两两相对，连栈道上行人的衣袂都映在水中，恍若双脚踩着两个重叠的世界——一个在头顶湛蓝，一个在脚下碧蓝。此时万籁俱寂，唯有风穿林木的轻响，人心也跟着变得通透，仿佛世间所有的喧嚣都被这面“镜子”照得干干净净。

继续向高处攀登，便遇见了长海。它是九寨沟海子中最长最深的存在，像一条碧绿的绸带，蜿蜒铺展在雪山脚下。与其他海子的灵动不同，长海带着一种沉静的壮阔。湖水是深邃的墨蓝，往远处望去，颜色渐渐变深，与天际的灰蓝融为一体。岸边的高山杜鹃开得热烈，殷红的花瓣映在蓝水里，添了几分艳色，却丝毫不显张扬。雪山的峰顶覆着皑皑白雪，倒映在湖水中，白得纯粹，蓝得深邃，构成一幅清冽而庄严的画卷。据说长海从不干涸，也无出水口，湖水全凭雨雪补给，却终年丰盈，像是大地珍藏的一汪深情

最是五彩池令人沉醉。这汪藏在半山腰的海子，小巧却精致得不像话。

池水是分层的蓝，浅处是清亮的天蓝，深处是温润的湖蓝，边缘又晕着淡淡的青绿、浅紫，像一块被上帝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在山谷间。水底的钙华滩涂纹理清晰，如玉石般温润，映得池水愈发斑斓。俯身细看，能瞧见几尾小鱼在蓝水中游弋，鳞片闪着微光，竟像是游在一块流动的宝石里。

行至诺日朗瀑布，画风骤变。先前的海子皆是静美，这瀑布却带着雷霆之势奔涌而来。水流从数十米高的钙化崖壁上倾泻而下，似银河垂落，水雾蒸腾而上，在阳光下架起浅浅的彩虹。水声轰鸣，却不喧嚣，与山间的鸟鸣、风穿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了九寨沟最雄浑的乐章。溅起的水珠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草木的清香，洗去了一路的疲惫。

暮色四合时，往回走。栈道旁的海子渐渐染上暮色，熊猫海的蓝添了几分温润，长海的深邃愈发浓重，镜海的倒影晕开淡淡的霞光。岸边的经幡随风飘动，远处的藏寨炊烟袅袅。回望山谷，那些散落在林间、藏在山巅的海子，如一串蓝宝石与绿翡翠，嵌在青山翠谷间，静谧而璀璨。

九寨沟的海，不是海，却比海更动人。它有熊猫海的温婉、镜海的澄澈、长海的壮阔、五彩池的斑斓，是自然的馈赠，是时光的沉淀，是藏在川西高原上的一场蓝色梦境。离开时，总觉得眼底还盛着那片蓝，连带着心都被洗得澄澈透亮，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