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光

黄欣宇

黎明是从天际最远处的褶皱里渗出来的。起初只是墨色天幕上一抹极淡的灰，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又用清水悄悄晕开。接着那灰色里渐渐洇出些微蓝，再染上一层浅浅的橘，像画师在画布上轻轻扫过的第一笔暖色。

我总爱在这时推开窗。夜里还带着凉意，裹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扑进鼻腔。远处的楼宇轮廓渐渐清晰，不再是夜晚模糊的剪影，而是露出了砖瓦的棱角。楼下的路灯不知何时灭了，只留下地上残留的一点光晕，很快便被天光冲淡。

忽然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是早起的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打量这个刚苏醒的世界。它们蹦跳着啄食昨夜遗落的米粒，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沉寂。不远处的公园里，已有老人慢悠悠地打着太极，动作舒展柔和，与天边渐亮的晨光融为一体。

天光越来越亮，那抹橘色渐渐变成了耀眼的金。云层被染成了灿烂的霞，像被点燃的棉絮，在天空中铺展开来。第一缕阳光终于越过楼顶，洒在对面的白墙上，留下一道倾斜的光斑，又顺着墙面往下淌，照亮了墙角处那丛带着露珠的月季。

街道上开始有了动静。早起的清洁工推着小车走过，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偶尔有晨跑的人经过，脚步声轻快而有节奏。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飘来的落叶，叶尖还沾着夜的微凉，却已被晨光镀上了一层暖黄。

当整个世界彻底亮起来时，昨夜的静谧已被生机取代。但我总记得，黎明最动人的，不是最终的光亮，而是那从黑暗中慢慢苏醒的过程——像一场温柔的约定，每一丝天光，每一声鸟鸣，都是它写给新一天的，最温柔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