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植物园赏菊之一

马馥亚

宝鸡植物园秋意正浓，万株菊花次第绽放，如云似锦，染尽层林。漫步园中，但见金蕊流光，玉瓣凝霜，或雍容华贵，或清雅脱俗，一簇簇、一片片，将秋日的诗意铺展得淋漓尽致。菊香沁人心脾，引人驻足凝望，恍若置身陶令篱边，梦回东篱故园。踏入园门，那块写着“宝鸡植物园”的绿色标志静静立在绿荫深处，像一位老友在树影婆娑中轻声招呼：来了？正好赏花。

园子深处那座圆顶建筑前，人群聚拢，笑声朗朗。有人摆着姿势合影，有人举着手机不停抓拍，仿佛要把这秋光连同笑容一起封存。我绕过人群，听见几句闲谈：“今年这菊花展，比去年还热闹。”“可不是，一进园就舍不得走。”言语间，是寻常日子里的小欢喜。

往前走，花海渐次铺开。橙黄与明黄的菊花在半圆形的花坛里层层叠叠，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又被秋阳细细熨过。游客穿梭其间，有的踮脚拍照，有的俯身细看，连风都放轻了脚步。阳光洒在花瓣上，浮起一层柔光，仿佛整片花海都在微微呼吸。

竹林掩映下，另一片花带静静舒展。这里的花排得整齐，颜色却活泼得很，橙的热烈，黄的明媚，像是把秋天最浓的一笔色彩悄悄藏在了绿竹之间。一位穿棕色外套的女子弯下腰，手机镜头对准一朵开得正盛的菊，她没说话，但那专注的神情，像在听花讲故事。

再往里走，花盆沿路排开，粉与橙的花朵在秋风里轻轻摇曳。一位穿黑衣的女子缓步走过，脚步不急，目光也不急。她停在一处花前，微微侧头，像是在辨认什么。我忽然觉得，看花的人，其实也在照见自己——有人匆匆掠过，有人驻足良久，而花不言，只静静开着，等你读懂它的片刻。

右侧立着一块大宣传板，绘着盛开的菊花，旁边还有几行字，写着“盛世芳华 金秋献瑞”。花丛中，游客来来往往，孩子们指着花喊“好漂亮”，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情侣依偎着自拍。这花展，不只是花的盛会，更是人的日常——在秋日里，寻一点美，偷半日闲。

最动人的是一块白展板，上面一个大大的“菊”字，墨迹沉稳，旁边题着：“此花非尽更爱无花”。字下绘着几枝疏朗的菊花，与眼前这片繁盛恰好呼应。我站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世人爱菊，未必只因它的颜色，而是它开在百花凋零之后，带着一点孤傲，又藏了一丝温柔。

一位穿黑外套的女子站在花坛前，手里拿着个蓝色保温杯，轻轻吹了口气。她没拍照，只是望着花出神。花坛后方的红横幅上写着“盛世芳华 金秋献瑞”，阳光照在上面，红得热烈，也照在她的肩头，温柔得像一句未出口的问候。

左侧花丛边，那位穿棕色外套的女子仍在拍照，她蹲着，调整角度，仿佛要从一片花瓣的脉络里，找出秋天的秘密。我走过时，她抬起头笑了笑，我也点头回了笑。无需言语，这一刻，我们都属于这片花海。

远处的红横幅格外醒目：“盛世芳华 金秋献瑞——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6周年”。花坛簇拥着它，像用千万朵菊花织就的贺礼。人们在花前留影，脸上是轻松的笑意。这庆祝，不喧嚣，不浮夸，就藏在一朵花、一阵风、一缕阳光里。

一位穿棕色外套的女子站在花前，手机举在半空，镜头对准自己与身后的花海。她调整姿势，又放下，似乎不满意。我走过时，听见她轻声说：“怎么拍，都不如亲眼看到的美。”我笑了，心想：是啊，有些美，只属于眼睛和心，不属于屏幕。

一张长桌铺着绿布，上面摆着几盆菊花，黄的、粉的、白的，盛放在白瓷盆里，像被精心端上桌的秋日佳肴。几位游客围在桌边，低头细看，有人轻声赞叹：“这花，像绣出来的。”花不语，只静静开着，把最饱满的一面，交给每一个愿意凝视它的人。

一片金黄的花海前，一位母亲抱着孩子驻足。孩子伸出小手，咿呀着想去碰花瓣，母亲笑着轻拦：“别摘，花要留给别人看。”那一刻，花还在开，爱也在开。秋阳洒下，连影子都暖得柔软。

一盆白菊静静立在角落，花瓣层层叠叠，像一团凝住的雪，花心泛着淡黄，清雅得不像人间物。旁边一对母子低头细看，孩子小声问：“妈妈，这花像不像云？”母亲笑：“像，像秋天的云。”我心想，这花，原就是从诗里走出来的吧。

最后回望，一排黄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花瓣饱满，绿叶如洗。几个模糊的身影在花间缓步，像走在一幅未完成的画里。我深吸一口气，菊香依旧萦绕鼻尖。这园子，这花，这秋，终将随风而去，但此刻的美，已悄悄住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