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额济纳怪树林》

识途

<p class="ql-block">【题记】</p><p class="ql-block"> 时已暮秋,立冬将至,风带凉意,路边树叶落了一半。国庆节那阵子去了额济纳,大漠深处的怪树林至今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枯杨歪斜着身子,像一群不肯倒下的老兵,映着夕阳,仿佛攒了千年的风霜都刻在了树皮上。凑近了看,树干上结着一层白霜似的“胡杨泪”——那是它排出来的盐碱,像是泪,也像是倔强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那片死而不倒的林子里,忽然就懂了什么叫“不服输”。三千年?或许树活不了那么久,可那股劲儿是真的——生时撑起绿洲,死后站着不倒,倒了也不烂。它们用根咬住沙地,用枯枝指向天空,哪怕只剩一息,也不向荒漠低头。</p><p class="ql-block"> 回青岛后,秋风渐寒,我时常想起那片虬枝盘曲的怪树林。黑水河曾断流,绿洲萎缩,胡杨成片枯死,那是自然的警告。可如今调水归来,竟又见新叶萌发。生命从不轻易认命,就像人,哪怕走过荒芜,心里也该留着一团火。</p><p class="ql-block"> 于是写了首《忆秦娥》,为胡杨,也为所有不肯低头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2025.11.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忆秦娥・额济纳怪树林》(新韵)</p><p class="ql-block"> 乙巳季秋. 识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千岁,</p><p class="ql-block"> 死生不朽胡杨泪。</p><p class="ql-block"> 胡杨泪,</p><p class="ql-block"> 笑尝六趣,</p><p class="ql-block"> 烈魂海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荣枯黑水流痕碎,</p><p class="ql-block"> 天道昭戒谁人背?</p><p class="ql-block"> 谁人背?</p><p class="ql-block"> 虬枝泣血,</p><p class="ql-block"> 淖沙蝼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释义】</p><p class="ql-block"> 上阕:赞胡杨坚韧之魂</p><p class="ql-block"> “三千岁”:并非实指胡杨树龄(实测最长约 300 年),而是化用 “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的传说,以 “三千岁” 的意象,凸显胡杨作为 “沙漠英雄树” 的长寿象征与精神厚重感,开篇便奠定其跨越时空的坚韧基调。</p><p class="ql-block"> “死生不朽胡杨泪”:既写胡杨的生理特性 —— 通过叶茎泌腺排出体内多余盐分,形成白色碳酸钠结晶(即 “胡杨泪”),年排碱达数十千克,是改良土壤的 “生态功臣”;更以拟人化的 “不屈” 与 “泪”,赋予胡杨情感与意志,暗喻它在生死轮回中,即便承受干旱、盐碱等极端环境的折磨,也始终坚守抗争、永不低头的品格。</p><p class="ql-block"> “胡杨泪”(叠句):重复 “胡杨泪”,既强化这一核心意象的存在感,又承上启下 —— 既呼应前文胡杨的生理特征与抗争之苦,又为后文 “笑尝六趣” 的乐观精神做铺垫,让 “泪” 的意象从 “苦难” 转向 “坚韧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笑尝六趣”:“六趣” 本是佛教 “六道”(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的别称,此处借指胡杨在漫长生存中遭遇的诸般 “考验”:如极端干旱的 “苦”、盐碱侵蚀的 “难”、风沙击打 的 “险” 等。“笑尝” 二字极具张力,将胡杨的被动承受转化为主动面对,凸显其在绝境中仍保持豁达、顽强的生命姿态。</p><p class="ql-block"> “烈魂海内”:“海内”指中国疆土,暗喻中华民族;“烈魂” 则是对胡杨精神的升华 —— 它的灵魂并非柔弱的,而是如烈火般炽热、刚烈,即便扎根于荒芜沙漠,也以不屈的意志绽放生命力量,成为华夏民族永不熄灭的精神符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1, 1, 1);">下阕:叹生态变迁之思</span></p><p class="ql-block"> “荣枯黑水泥沙碎”:“黑水” 即黑河,是额济纳的 “母亲河”,胡杨的 “荣”(繁茂生长)与 “枯”(枯萎死亡),皆与黑河的水量息息相关。“泥沙碎” 既描绘黑河水流在沙漠中冲刷留下的破碎痕迹,更暗喻生态的沧桑变迁 —— 曾几何时,黑河断流致居延海干涸、胡杨连片枯死,“泥沙碎” 正是这种生态断裂的具象化,藏着对过往生态破坏的痛惜。</p><p class="ql-block"> “天道昭戒谁人背?”:“天道” 指自然规律,“昭戒” 即明显的警示(如黑河断流引发的胡杨死亡、绿洲萎缩);“背” 是 “违背” 之意。此句以反问语气直击核心 —— 自然规律早已给出明确的警示(破坏生态必遭反噬),可究竟是谁在无视警示、违背天道?既引发对人类过度开发行为的反思,也暗含对生态保护的迫切呼吁。</p><p class="ql-block"> “谁人背”(叠句):重复反问,强化追问的力度,让 “违背天道” 的反思从 “模糊的群体” 转向 “每个个体”,打破旁观者的疏离感,促使读者直面人类与自然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虬枝泣血”:“虬枝” 指胡杨弯曲、遒劲的枯枝干,“泣血” 是极致的拟人化描写 —— 落日余晖下,褐黄色的枯枝干仿佛在为逝去的生机 “泣血”,既状写怪树林 “枯而不倒” 的悲壮之景,又暗合 “死与生的朦胧画面”(枯树旁或许有新生金叶),在悲怆中藏着生命的希望,也让生态破坏的痛感更具体可感。</p><p class="ql-block"> “淖沙蝼祟”:“淖沙” 即 “死亡流沙”,指表面板结、下方虚软易陷的危险沙地,是沙漠中威胁生命的环境;“蝼” 指沙漠常见的 “地龙”,此处代指沙漠中侵扰生机的 “荒芜力量”;“祟” 有 “侵扰、作祟” 之意。全句以 “淖沙” 的危险、“蝼” 的侵扰,具象化生态恶化后 “荒芜侵袭生机” 的景象,既是对怪树林荒凉环境的描写,也隐喻生态破坏若不停止,荒芜将持续吞噬绿洲,呼应前文 “天道昭戒” 的警示。</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黑水新城的土墙静静立着,蓝底牌匾上的字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游客们进进出出,笑声在空旷的荒漠里显得格外轻快。我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只望着那堵墙——它和胡杨一样,都是时间的见证者。土黄色的墙面裂着缝,像极了老树的皮,可它还站着,像在等谁回来。</p> <p class="ql-block">枯树搭成的拱门横在沙地中央,红布条在风里轻轻晃。没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穿过。那一刻,仿佛不是走进景区,而是踏入一段沉默的历史。头顶的灰白天空压得很低,脚下的沙地踩上去松软无声,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像谁在低语:活着多难,可还是得站着。</p> <p class="ql-block">秋天的额济纳,一半是金黄,一半是枯黑。我在湖边见过最灿烂的胡杨林,叶子像熔金般挂在枝头,倒映在水里,美得让人想哭。可就在几步之外,同一片林子里,也有树已经枯死,枝干扭曲如挣扎的手。生与死挨得那么近,却都不吵不闹,只是静静存在着。</p> <p class="ql-block">河滩上的水道弯弯曲曲,像大地的血管。黑河水终于回来了,虽然细弱,却执着地渗进沙地。远处几棵胡杨的根须探在水边,新芽已经冒了出来。我蹲下来看那点绿意,忽然觉得,这哪是树?分明是大地在喘气,在伤口上结痂,在废墟里重新点亮灯。</p> <p class="ql-block">一片枯木泡在水里,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扭曲的枝干。有绿草从水边长出,缠着枯树的根。我忽然想,死未必是终点。这些树倒了,却成了新生命的支架。它们的“泪”渗进沙土,盐碱被稀释,土壤慢慢变软——原来最硬的骨头,也能滋养最柔的绿。</p> <p class="ql-block">沙漠深处,枯树遍地。没有叶子,没有鸟鸣,只有风在空枝间穿行。可你若仔细看,会发现有些树皮剥落的裂缝里,竟钻出嫩芽。那一刻我明白了:荒芜从不曾真正胜利,只要还有一丝水分,还有一缕阳光,生命就会从最不可能的地方探出头来。</p> <p class="ql-block">栈道蜿蜒穿过沙地,几个游人走着,脚步很轻。一根巨木横卧在前,树干扭曲如龙脊,裂纹深得能插进手指。我伸手摸了摸,粗糙的触感直抵掌心。它倒了,可倒得不甘心,根还抓着沙,枝还指着天。</p> <p class="ql-block">沙地上散落着枯枝,形态各异,像被谁随手扔下的骨头。可它们不是垃圾,是战利品——是胡杨与风沙搏斗后留下的证物。我捡起一段,沉得厉害,木头早已石化,重得像历史本身。</p> <p class="ql-block">一棵枯树孤零零立在旷野,枝干盘旋如挣扎的手臂。阴天压下来,它却更显清晰。没有叶子,没有色彩,可它站着,就成了一幅画,一首诗,一句不肯咽下的气。</p> <p class="ql-block">金黄的林地里,有人缓步穿行,仰头看叶,低头拍照。他们笑,他们叹,他们为美驻足。可我知道,他们看到的不只是秋色,更是生命在绝境中的怒放——那金黄,是用三千年生死换来的勋章。</p> <p class="ql-block">一个穿紫色运动服的女人站在巨树旁,双手轻抚树干,像在倾听什么。她没说话,可她的背影写着敬意。我也走过去,把手贴上树皮,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那一刻,我不再是游客,而是一个来赴约的人——赴一场与时间、与坚韧的约定。</p> <p class="ql-block">干旱的沙地中央,一根枯木横亘如碑。远处却有水光闪动,绿意隐约。一个人站在水边,背对着所有人,像在守望什么。我忽然懂了:我们来怪树林,不是看死亡,而是来找活着的勇气。</p> <p class="ql-block">那棵枯树的枝干像在跳舞,扭曲却有力。裂纹是它的皱纹,也是它的铠甲。它不美,可它站着,就比所有挺拔的树更让人敬畏。</p> <p class="ql-block">左边是绿黄相间的树,生机勃勃;右边是枯树,根裸枝秃。它们站在同一片沙地,像两个时代的对话。可谁说枯的就不算活着?它用沉默提醒我们:没有枯萎的衬托,金黄也不会如此耀眼。</p> <p class="ql-block">枯树的根盘踞在沙地,粗壮如龙爪,深深扎进大地。栈道上有人走过,指指点点,可没人敢说它丑。它老了,伤痕累累,可它还活着,用最后的力气撑住一片影子,给后来者遮风。</p> <p class="ql-block">水中的枯木横卧如舟,枝干倒映在灰蓝的水面上,像一幅水墨。绿草在水底轻轻摇,缠着老树的脚。我忽然笑了——你看,连死亡都能被温柔包围。</p> <p class="ql-block">那棵枯树的皮几乎剥尽,裂纹深得能藏住一个故事。可它的枝还伸着,根还抓着。风沙削去了它的肉,却削不弯它的骨。</p> <p class="ql-block">又一棵扭曲的枯树,根系盘错,像在沙地里写一首没人认得的诗。远处几棵同类静静立着,彼此不语,却像在互相打气:再撑一会儿,水快来了。</p> <p class="ql-block">特写里的树干布满裂痕,像被刀割过,被火烧过。可它没倒。背景是灰白的天,空无一物,反而让它成了唯一的主角——不是最美的,却是最不肯退场的。</p> <p class="ql-block">“我在怪树林很想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木牌上的字写得俏皮,可我读着读着,眼眶却热了。想谁?想过去?想生命?想那个在风沙里还愿意写下这句话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枯树在旁,荒漠在后,这句话像一滴泪,落在荒芜的心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又起了,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有点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我知道,春天还远,但火苗,即将在冬天里烧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