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鹿，--九色鹿的传承之旅

闻于

美篇号：29903326

文章：闻于

图片：来自网络

八十年代初，一部名为《九色鹿》的手绘动画电影，让我对敦煌莫高窟那些璀璨的壁画瑰宝无限神往。直至千禧之年，我在兰州出差时，借道去趟敦煌，才得偿所愿，了却这场期盼已久的心灵之约。

与《鹿王本生图》壁画相遇，是在莫高窟第257窟的幽暗光线里。借着导游手电筒的光亮，斑驳的壁画缓缓浮现。画中的九色鹿仿佛自带光芒，青、赤、黄、白、黑诸色在它身上流转，昂首挺立在碧波之畔，眼神澄澈而坚定。旁边是背信的获救者与国王亲率的马队。一个跨越千年的故事，在导游声情并茂的解说中，让我觉得，它不只是壁画上的神鹿，更像一位在时光里等了千年的“信使”，执着地将关于善良与守信的故事，说给每一个在它面前驻足的人听。

壁画《鹿王本生图》，源自印度佛教《佛说九色鹿经》中的一则故事。东汉末年，译经僧支谦，在青灯摇曳的夜晚，虔诚地将这个善良与邪恶较量的故事译成汉字。当“九色鹿”这三个字落于简帛，它便在这片古老辽阔的土地上奔逐不息。

故事的内核朴素而深刻：九色鹿以慈悲之心，不顾自身安危跃入激流，救起溺水者调达。调达却不守承诺，转身即向国王密报九色鹿的行踪以图重赏。国王亲率马队围捕九色鹿，它并未惊慌突围，而是坦然将救人与被负的经过向众人娓娓道来。这一刻，正义如明镜，照得贪婪与卑琐者原形毕露。调达的负恩背信，遭到了报应：瞬间浓疮满身，丑态百出。国王幡然醒悟，怒斥调达忘恩负义，立即颁发不得伤害九色鹿的禁令。这场较量，让“善良不可欺，信义不可负”的训诫，穿越千年时空，至今仍掷地有声。

北魏无名画师以天才构思，将文字转化为生动的连环壁画《鹿王本生图》。它展现了佛教本生的故事，传递善恶因果的价值观：九色鹿救人的慈悲、调达告密的猥琐、国王仪仗的威严，最终汇聚于神鹿与国王对峙的高潮瞬间。在信息传播依赖口耳相传年代，这幅壁画无疑是一本生动的道德教科书，让往来其间的商贾、僧侣与百姓，在驻足仰望时，将善与信的道理镌刻心底。

千年来，莫高窟历经风沙侵蚀，许多壁画或褪色、或斑驳。但《鹿王本生图》中的九色鹿，却依然眼神澄澈，仿佛从未被时光冲淡。它以善行与正义，默默守护着这份文化记忆。

九色鹿真正“活”起来、奔向更广阔天地，则依赖于现代的画笔。1981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九色鹿》动画片的主创人员，专程赴莫高窟临摹壁画。一部24分钟时长的手绘动画片横空出世。它保留了故事的精髓，以独特的艺术魅力，打动了几代观众。同时，也让九色鹿借银幕走向国际，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经典符号。

如今，九色鹿以更多元的姿态活跃在人们生活中。文创市集上，Q版九色鹿让人爱不释手；社交平台上，国潮画师笔下的神鹿踏过都市霓虹；科技更赋予它新的生命——通过3D建模，静默千年的神鹿能在屏幕上踏波而行；戴上VR设备，观众如亲临洞窟，与它并肩而立。

人们经常看到，穿着九色鹿T恤的志愿者参与各项社会公益活动，将九色鹿的善良与正义化为日常行为；教育工作者将故事制成绘本，在孩子们心中播下善良与正义的种子。

我生活的城市，有一所名为“九色鹿”的英语培训机构，已走过二十多个春秋。无数孩子在那里说出人生的第一句“ABC”，而“九色鹿”这个名字，让语言学习与文化传承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创办者的初心，或许正是希望孩子们在打开世界之窗时，不忘中华文化对真善美的追求。这些看似小小的实践，正是文化生命力的最佳印证——传统不再是被供奉的标本，而是可穿、可用、可讲、可行的生活态度。

鹿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祥瑞神兽。它象征着善良、诚信、吉祥、长寿、智慧、勇气、正义与和平‌。九色鹿则代表这九种美德。它的千年流传，让我们得以审视中国文化中“鹿”意象的丰厚底蕴。它可以是佛经中舍身救难、捍卫信义的神兽，也可以是海南黎族传说《鹿回头》里，为爱驻足、化身为人、充满人性温度的精灵。一北一南，一神一凡，九色鹿的“不悔”与鹿回头的“回头”，恰似精神的双璧。前者以神性之光烛照世间道义，后者以人性之美诉说生命眷恋，共同诠释着中华文化对真、善、美、信、义、仁等美好品质的多维度追求。

从东汉末年译经僧的译笔，到北魏无名画师的彩笔，再到当代手绘动画大师的画笔，直至今日普通人的创意与实践，九色鹿的传承是一场绵延千年的接力。我们接过的不是需要小心轻放的古董，而是一颗充满生命力的种子。真正的传承，是为它找到时代的土壤，让它绽放出属于这个时代的生机与芬芳。这正是穿越千年之旅的九色鹿，给予我们关于文化传承最珍贵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