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独游雨岩》

凌辉

每天糊划也是一种生活。

这话说得倒也自在，像山间无名溪流，不争不显，却始终向前。我近来常提笔写字，不为示人，也不求工整，只是顺着心气儿走，一笔一划，如同在雨岩边上独行。辛弃疾当年写下《独游雨岩》时，大约也是这般心境罢——身无伴，心有寄，天地寥廓，唯与山水对语。

墨落纸上，如雨点敲石，轻重缓急皆由那一刻的呼吸决定。写完晾在一旁，自己倒退几步瞧了瞧。黑字在浅纹纸上延展，像夜色漫过山脊，右上角一方红印，像是落日余晖点下的记号；左下两印，则似山脚静立的石兽，守着这份独白。我不懂章法，也不讲究布局，可看着它，竟觉得有了几分雨岩的影子——不是形似，是气通。

有时候想想，辛弃疾何曾真想归隐？他是被时代推到岩边的人。而我今日执笔，却像是主动走向那片寂静。没有战鼓，没有奏章，只有生活的琐碎压着肩头。可就在这一撇一捺之间，仿佛听见了松风，闻到了岩穴深处幽幽的湿气。

糊划也好，认真也罢，只要还能写出一行让自己停顿的字，便是活着的证据。就像他独游雨岩，不为留名，只为那一刻，心与天地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