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夜行峨眉山,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某个五月——具体年份已记不真切,四川省语文教材体系研讨会在峨眉山红珠山宾馆举行。结束后,会议安排游峨眉,登金顶,在紧张的学术研讨之余,为大家的生活添一笔山野闲趣。</p><p class="ql-block">那时的金顶,庙宇已毁,尚未重建。光秃秃的山顶上,不见香火,不闻钟声,连传说中的云海与佛光也吝于露面。在舍身岩边,探头望去,深不见底。有人说,刚刚有一对武汉来的殉情男女在此纵身下去。此时,刚好一阵<span style="font-size:18px;">谷底的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我不由一声长叹。</span></p><p class="ql-block">下午四点多,我们成都的几位教师准备下山。市教研员邓永伦——我们的领队,还有付立新、罗茂林、魏宗峤、李安莉和我。另有一位老师,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不想再回到接引殿去乘车,嫌麻烦,决定甩开双腿,徒步下山。</p><p class="ql-block">七个人,说走就走。</p><p class="ql-block">打算赶到洪椿坪过夜,全程约六十里。可当时谁也没认真想过,六十里山路意味着什么。</p><p class="ql-block">三尺宽的石阶在古木森森的山间蜿蜒而下。初夏的湿气浸润着石阶,青苔斑驳。临崖的路段多半没有护栏,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p><p class="ql-block">走了二十多里,到达洗象池时,天色已暗。还走不走?我有些犹豫。邓永伦却笑着说:“怕什么,咱们教语文的,走的可是‘文路’,不是山路!”付立新也附和:“再走一段,摸黑赶到红椿坪!”</p><p class="ql-block">于是,邓永伦一声令下:走!</p><p class="ql-block">这时我们才发现,七个人只有一支小手电。那位记不起名字的老师跑到小卖部买来电池、灯泡,又不知从哪儿找来铜丝和竹篾,竟鼓捣出一个简易的电筒。队伍前后各有一点微光亮起,我们重新上路。</p><p class="ql-block">从洗象池往下不久,天彻底黑了。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山影如墨,连近处的树都看不清轮廓。我们七人排成一串,后一人扶着前一人的肩膀,两位女老师在中间。前面带头的提醒“拐弯”,后面便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拐弯!拐弯!拐弯!……”。前面喊“小心”,后面就一个传一个:“小心!小心!小心!……”,大家一边传一边嘻嘻哈哈,相互开着玩笑。</p><p class="ql-block">就这样高一脚,低一脚,摸索着前行。</p><p class="ql-block">现在想来有些后怕,摸黑走山路,旁边就是万丈深渊,也许是因为当时天黑看不清,也许是因为年轻气盛,我们竟然没有心生畏惧,一路上还谈笑风生。</p><p class="ql-block">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远处忽然闪出一点橙黄的光。那光虽微弱,却温暖人心。有人低呼:“有灯!”大家精神一振——有灯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歇脚处。</p><p class="ql-block">走近才看清,门檐下站着一位出家人,手提油灯等候着我们。他说看见山上有手电光闪烁,知道有人来了。询问得知,此地名叫遇仙寺,离洪椿坪还有三十多里。</p><p class="ql-block">人人疲惫不堪,腿脚发沉,决定就此歇息,不再赶路。</p><p class="ql-block">简单吃过泡竹笋就稀饭,我们便歇下了。只有一间屋子,屋里只有一间大通铺,看来,只好男女共处一室了。两位女老师魏宗峤、李安莉安排在最里头,我们几个男的靠外面。老木门关上时嗄吱作响,<span style="font-size:18px;">窗户高,关不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吹</span>灭油灯,屋里黑得像墨汁泼洒。风从窗外灌入,松涛阵阵,响了一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