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巴山赏秋之旅

老徐

经历了漫长酷暑，直到霜降节气，秋意才悄然降临。为寻一片静谧秋色，我们选择了四川巴中与陕西汉中间的光雾山——一个自以为小众却惊艳无比的赏秋胜地。从西安启程，翻越巍巍秦岭，深入巴山腹地，再原路折返，完成了一场穿越南北气候分界线的环线之旅。通过小红书预订了一辆奔驰9座商务车，六人同行，舒适便捷。21日从杭州飞抵西安，航班选在中午，落地后入住城墙南门附近的桔子酒店，免费接机服务省时省力。稍作休整，便步入南门（永宁门），登临这座全国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垣。虽寒风凛冽，江南来客难挡秦岭深秋之凉，但远眺古城，古今交融之景令人动容。姐姐与孙老师凭65周岁免票政策轻松入园，我们在城墙上漫步片刻，拍下几张剪影，便匆匆下城。时间尚早，临时起意前往大雁塔，随性而行，正是此行的开端。

打车抵达大雁塔时已近傍晚，景区停止售票，我们只得在外围驻足。灯光映照下的塔影庄重肃穆，周围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争相揽客拍照。不远处便是大唐不夜城，灯火辉煌却喧嚣繁杂，非我等所好。时至晚餐，听从司机推荐，寻得一家地道餐馆，品尝了陕西特色饺子。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以“迎客饺子”开启旅程，也算别有一番趣味。

夜幕降临，钟楼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灯火勾勒出古建筑的轮廓，映衬着古城的静谧与厚重，令人不禁驻足凝望。

22日清晨八点半，包车司机小王准时抵达酒店接人，环秦岭之旅正式启程。原计划首站黄柏源，却因陕西连续四十多日降雨导致道路塌方而被迫改道太白山。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坐落于宝鸡市眉县境内，以高山湖泊、冰川遗迹与云海奇观著称。一路上阴云密布，山势起伏，秋色渐染。抵达游客中心后换乘景区大巴，依次停靠莲花峰瀑布、泼墨山、世外桃源，最后乘索道至下板寺，开启一段穿越秦岭腹地的秋日探秘。

莲花峰前，飞瀑自高崖倾泻而下，水声轰鸣，雾气升腾，在微光中折射出朦胧的虹影，仿佛天地间的一幅动态水墨。

世外桃源沟谷深处，溪流奔涌向前，气势磅礴。烟雨蒙蒙中，两岸林木初染金黄，秋意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未完成的水彩画卷。

云雾缭绕间，我们纷纷留影。镜头所至，皆是诗意——山、林、水、雾交织成画，摄影的机位无需刻意寻找，四面八方皆成景致。

从世外桃源继续向佛云阁索道站进发，海拔攀升，山路愈发陡峭曲折。司机提醒我们紧握前座手环，以防颠簸中失衡。近半小时的摇晃颠簸令人头晕目眩，抵达下板寺时已觉恍惚。此处海拔逾两千六百米，雨夹雪纷飞，穿上雨衣后换乘缆车二十分钟，终抵上板寺。寒意刺骨，雾气弥漫，唯有几片金黄冷杉林若隐若现。我、孙老师与越强沿木栈道向山顶行进一段，见其余三人未至，加之风雨不止、高反初现，遂折返。虽未登顶，却已亲历秦岭之雄奇变幻——这条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的壮美风光，已然铭刻于心。

树梢已褪去绿意，落叶铺就厚厚一层金色软毯，其间点缀着未融积雪。从缆车上俯瞰，山谷如被大自然精心装点，美得令人屏息。

太白山顶，一只孤鸟掠过，驻足于岩边草地，仿佛是这片寂静山林唯一的守望者，令人心生敬畏。

离开太白山后，我们驱车前往太白县城过夜。途中才知，太白山并不在太白县境内，而属眉县管辖，还需三小时车程方可抵达。一路穿行于徐香猕猴桃园之间，绿意连绵，果香隐约。途中我们请小王停车，买下一袋猕猴桃，虽尚不能食，却因携带着秦岭的馈赠而倍感安心。

陕西亦为柿乡，富平柿饼名扬天下。沿途所见，家家户户门前皆挂满红彤彤的柿子，累累如灯，映照秋山。小王说，这些柿子多不采摘，只为留作冬日鸟雀之粮，寓意“事事如意”。这份人与自然的默契，令人动容。

夜宿太白县城，品尝当地特色臊子面，酸辣鲜香，口感细腻。

23日清晨，自太白县城出发前往留坝镇。天气依旧阴沉，但小王笑言：“能不下雨已是万幸。”经历四十多天连绵阴雨，此刻的晴阴交替已是恩赐。驶入盘山公路后，秋色渐浓，层林尽染，车行画中，步步皆景。

江西营村口那棵千年银杏，相传为唐太宗李世民亲手所植。主干苍劲，根部环绕一圈细枝，宛如子孙环侍，我们称之为“银杏家族”。树叶初黄，绿意犹存，打卡游客络绎不绝。我们亦未能免俗，合影留念，与千年时光同框。

朝拜古银杏后，我们沿“最美乡村公路”继续前行，山色如染，秋光潋滟，车窗外每一帧都是流动的油画。

美景当前，佳人驻足，岂能错过？无论背景多么繁复，镜头一抬，定格即是永恒。打个卡，不只是纪念，更是对秋日山河的致敬。

抵达张良庙时，天空飘起细雨。这座依山而建的千年古祠，院落错落，牌楼、进履桥、三清殿、大殿院、南北花园依次分布，静谧幽深。相传张良辅佐刘邦成就帝业后功成身退，隐居于此。后人敬其“明哲保身”之智、“功成不居”之德，建庙奉祀。因其曾封“留侯”，故称“留侯祠”。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庙中的拐竹林。竹干螺旋扭曲，向上复归笔直；更奇者，此竹移栽他地则变直，外地直竹移植于此反成拐竹，堪称天下奇观。传说此状象征张良一生——前半曲折，后半通达，命运之妙，尽藏其中。

途经一处晒秋场，辣椒、玉米、南瓜铺满院落，五彩斑斓，热热闹闹。我们忍不住加入其中，扮一回晒秋人，感受山野生活的烟火气息。

傍晚抵达留坝，入住老街中段的留坝宾馆。细雨中漫步老街，青石板路映着微光，古意盎然。寻得一家网红餐厅用餐，却不料口味过重，咸得如同打翻盐罐。抖音推荐果然不可尽信，还是高德地图与大众点评更接地气。

雨天湿冷，街上行人寥寥。忽见一男子身着古装，手持长剑，cosplay侠客行走街头，恍若穿越而来，为冷清小城添了几分奇幻色彩。

24日清晨离开留坝奔赴汉中，雨仍未停。车行云雾之中，彩色山林如披轻纱，仙气缭绕。车内昏昏欲睡，窗外却步步生景，恍若穿行于水墨长卷。

情人谷内一片冷杉林，在雨水浸润下愈发鲜亮，枝叶滴翠，光影斑驳。雨天游人稀少，反倒落得自在，可随心驻足，肆意徜徉。

抵达紫柏山森林公园时，天已放晴，却不料景区停电，索道停运，登山只能徒步。我们这群“老胳膊老腿”望而却步。门口打个卡转身前往狮子沟牧场。

狮子沟牧场，曾是刘备的军马场，如今只余一片静谧的高山草场。连日阴雨让草地化作星罗棋布的水洼，栈道尽头泥泞难行。众人折返，我却不慎一脚踏入泥潭，跪地狼狈，鞋中灌满泥水。幸而穿着防水裤，衣裤尚可洗净。既已湿鞋，索性放任，破罐破摔，偏要向草原深处走去——只为一睹那传说中如乳般洁白的牛奶湖，哪怕步履泥泞，也不负此心所向。

最美的风景，从来不在终点，而在奔赴的路上。从留坝到汉中，车行于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翻过一岭又一岭，仿佛穿行在水墨画卷之中。直至午后抵达火烧店镇，天光乍破，蓝天如洗，白云悠悠，青山含翠，溪水潺潺，终见“山清水秀最美乡村”的真容。此地原名火烧店，相传清光绪十年几间店房连遭火灾，遂得此名，如今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烟火不焚，唯美景长存。

抵达镇上时已过中午，饥肠辘辘，却连问数家餐馆皆客满或食材告罄。正踌躇间，偶遇一家小店，几位上海游客正吃得酣畅，热情招呼：“油泼面配菜豆腐，绝了！”我们欣然入座，不料老板娘笑言：“菜豆腐只剩汤了。”无奈便以油泼面佐菜豆腐汤果腹。旅途中的小遗憾，往往成了最暖的回忆。

夜抵汉中，终于尝到传说中的木桶鱼。滚烫的鹅卵石投入木桶，倒入备好的鲜鱼，吱吱作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随即上桌继续烹煮，就像火锅，却更添仪式感。活鱼现杀，肉质鲜嫩，麻辣浓郁，尽显川陕风味。一桶热鱼，煮沸了秋夜的寒意，也点燃了舌尖的酣畅。

25日，天朗气清，我们正式踏入蜀山之门——光雾山。此行目标明确：米仓山、十八月潭、光雾山三大景区，三日逐一探访。秋意正浓，红叶如燃，山雾如梦，一场与自然的约会，就此开启。

首站米仓山，红叶盛景名不虚传。景区大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幸得小王安排VIP通道，免去排队之苦，顺利入园。人群如潮，喧嚣中带着期待，仿佛整座山都在等待这一刻的绚烂绽放。

摆渡车停靠天然画廊，游客如潮水般涌出，栈道瞬间被填满。无需迈步，人潮自会推着你前行。抬头望去，红叶如火，层林尽染，阳光洒落，仿佛整片山林都在燃烧。人虽多得难以形容，但那一片片红叶，足以让所有拥挤变得值得。

走出天然画廊，乘摆渡车返回游客中心，已是正午。一碗清汤面，竟排队半个多小时。随后前往下一景区，仍需换乘摆渡车。小王建议先去黑熊沟，再访大小栏沟，最后登香炉山，唯恐香炉山晨雾未散。然而当日天气大好，阳光灿烂，游人如织，我们商议后决定反其道而行：先香炉山，再黑熊沟、大小栏沟。不料抵达黑熊沟时，竟随人流误入其中。初入是一片未染秋色的杉林，阳光穿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静谧如诗。沿溪而行，水声潺潺，红叶渐浓，山色渐美，蓝天、流水、红叶、远峰交织成画，步步皆景，恍若秋日童话。六人竟在美景中走散，幸而景区一径到底，终能重聚，真是“美景误人，不虚此行。”

黑熊沟出来后，转往香炉山，方知摆渡车需返回游客中心换乘，往返折腾，浪费时间。下车后还需步行七八百米至索道站，抵达时已近三点。索道竟已停售，理由是山上人满为患。几经恳求，终得购票。排队长达一个半小时，缆车仅五分钟，下缆车后又排一个半小时下行队。虽疲惫不堪，但当缆车腾空而起，俯瞰山谷，红叶如锦，层林尽染，云雾缭绕，宛如巨幅油画铺展天地之间时，仿知此刻等待是何等值得。山谷色彩之浓烈，层次之丰富，非人力所能绘，唯大自然鬼斧神工。山顶未走绕山栈道，只为节省体力，排队下行时却意外邂逅云海与晚霞，金光洒落云涛，天地壮美，心亦沉醉。

26日，奔赴十八月潭。小王择一条消防通道而行，乃光雾山镇至景区间的盘山路，每日仅限时段通行。四十多公里山路，九曲回肠，一步一景，转角皆惊。我们屡屡惊呼“停车！停车！”，小王只得择安全处停靠，尽量满足我们贪婪的目光。十八月潭以水胜，潭水在红叶映衬下，或碧如翡翠，或蓝似琉璃，潭潭各异，清冽动人。难怪人称“小九寨”，此行虽为红叶而来，却意外沉醉于水色之间。

27日清晨八点，乘燕子岭索道上山。云海如约而至，翻涌于群山之巅，浩瀚无垠，宛如仙境。更巧遇云海之巅的自行车与摩托车特技表演， riders在云雾间腾跃翻飞，惊险万分，配乐激昂：“我把青春赌明天”——那一刻，心跳与云涛共舞。

燕子岭最高处“云上飞燕”，红叶、远山、云海尽收眼底，如坠仙界，众人皆欢呼雀跃，心神俱醉。由于时间与体力限制，我们没有继续光雾山的其他两个景点，而是从燕子岭索道原路返回，下午经五个小时的车程回到西安。

这次环秦岭之行，行程中虽遇道路封闭改道，又逢雨雪冰霜、云雾缭绕、晴光乍现，天气多变，却样样皆遇，样样皆美，风雨无阻，终得圆满。

下山时，云海退净的燕子岭，又是另一番风景

28日，陕历博预约未果，遂转访西安博物馆与秦始皇陵博物馆，为此次旅程画上句点。𰻝𰻝面、油泼面、臊子面一一尝遍，肉夹馍香酥入味，木桶鱼余味绕舌，连书上读过的灰灰菜也入口尝鲜。唯有羊肉泡馍，终究未敢挑战。笑叹：美食如旅，有的需勇气，有的只需缘分。此行圆满，心满意足。

西博旁的小雁塔不输大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