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种学术问题就留给专家学者定夺吧,我们还是回到镇国寺。</p><p class="ql-block">万佛殿更难能可贵的是内有五代彩塑(共14尊,主尊为释迦牟尼佛及胁侍、菩萨、金刚,以及供养人等),是中国现存唯一五代时期体量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寺观彩塑群。</p> <p class="ql-block">五代时期战乱频繁(907-960,53年换了5个朝代),镇国寺自落成后,万佛殿内彩塑历代修缮严格遵循“修旧如旧”原则(仅补色,不重塑),至今未经过大规模重塑或改形,完整保留了五代造像的“原始形态、工艺与风格”。</p> <p class="ql-block">这在历经千余年战乱、后世改造频繁的中国古彩塑中,几乎堪称“孤例”,其“原真性”和“完好性“甚至超过了南禅寺和佛光寺东大殿内彩塑。这主要得益于镇国寺殿宇偏僻(平遥城外,远离战火)。</p> <p class="ql-block">非常重要、值得一提的是:造像中“供养人像的写实化”(身着世俗官服、神态恭谨)、“菩萨和金刚形象的亲和化”(神态温和、身姿灵动),反映出佛教在五代时已开始了从“皇室专属信仰”向“世俗大众信仰”的转变——这一趋势直接影响了宋代佛教造像的“世俗化浪潮”,从仰望神性到凝视人性,成为中国雕塑史上宗教世俗化转向的里程碑。</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三.双林寺</b></p><p class="ql-block">最后一站来到离平遥高铁站最近的双林寺,参观完正好坐高铁返回太原。</p> <p class="ql-block">寺内现存二千余尊明清彩塑(跨越元、明、清三朝,以明代为主),涵盖佛、菩萨、罗汉、天王、供养人等各类形象。其风格上,更是突破传统宗教造像的“庄严刻板”,兼具写实与写意——如千佛殿的“自在观音”姿态慵懒优雅,罗汉殿的“十八罗汉”神态各异,喜怒哀乐皆,韦陀像动态饱满、眼神凌厉。被誉为“中国古代彩塑的巅峰之作”。</p> <p class="ql-block">明代双林寺的彩塑,把“神”彻底做成了“老百姓喜欢的样子”。</p><p class="ql-block">自在观音像,右腿曲蹲,左脚轻踏荷叶,重心落在左胯,左手扶着地面作为支撑,右手则微抬微翘,随意搭在右膝之上,整个身子潇洒地坐于台上,身体形成自然的曲线 。双眉轻轻抬起,眼睛微张,面带怡然自得的微笑,神态极为惬意 。衣服褶子垂下来像真的绸缎,用色明亮鲜艳,有点像过年贴的年画,一看就知道“这是咱们老百姓心里的神——既有本事,又不摆架子”。</p> <p class="ql-block">更有名的是千佛殿内被誉为“天下第一韦陀”的塑像,在国内也经常被多事者誉为“东方大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四、东西方大卫的隔空对话</b></p><p class="ql-block">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从跨文化的角度来做一段中西方雕塑之神性与人性的隔空对话。因为这尊明代天下第一韦陀像和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的确都是同一时期(16世纪前后)的产物。</p> <p class="ql-block">韦陀像以佛教护法神为原型,高1.6米(比正常人还略矮一些),身披铠甲却不僵硬;不是站得笔直的,而是往左边歪着呈S型;瞪着丹凤眼,眉宇微蹙露警觉,却一点不吓人;衣纹随体态流转如浪,看着随时可以动起来,像是戏台上的武生,既威风又亲切;既保留“护法降魔”的神性威严,又暗藏凡人般的动态张力。</p><p class="ql-block">而米开朗基罗近4米的《大卫像》则把人做成了神。</p> <p class="ql-block">大卫原型是圣经里的普通少年,但雕出来的是个以精准人体解剖学呈现的肌肉发达的壮汉,手背上的血管都鼓起来,肩背张力暗藏蓄力感</p> <p class="ql-block">眼神坚定地看着远方,像个能保护全城的英雄,意思是“普通人只要有勇气,也能像神一样厉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均打破了前代雕塑的刻板性(中国宋前造像的庄严疏离、欧洲中世纪的扁平僵硬),以写实手法赋予宗教形象生命感。但二者跨文明艺术对话的核心还在于宗教题材承载着同时期中西方雕塑“神性-人性”的互为逆向的演进:</p> <p class="ql-block">——中国雕塑从唐代龙门大佛的“神性绝对主导”,逐渐融入世俗情感(如宋代罗汉像的市井神态),至明代韦陀像完成“神性落地”,以人性细节弱化神性距离,本质是儒家“入世精神”对宗教艺术的渗透。</p> <p class="ql-block">——欧洲则从中世纪“神权压制人性”的扁平造像,经文艺复兴“以人为本”的觉醒,借《大卫》实现“人性升华”,以人体完美性赋予神性新内涵,本质是对古希腊“人神同形”传统的复兴与超越。</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科隆大教堂内的三王圣龛,欧洲中世纪最重要的宗教雕塑之一)</i></p> <p class="ql-block">其最大差异在于“价值锚点”:韦陀的人性是神性的“补充”(服务于宗教教化,让神更易被亲近),而大卫的人性是神性的“载体”(借人体美歌颂人的价值,以人性映现神性)。</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简而言之(说人话),双林寺明代彩塑是“神往人间走”,加了诸多民间喜闻乐见的细节;这种“神性包裹人性”的表达,正是从五代开始历经宋元直至明代佛教艺术世俗化过程的缩影: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疏离的偶像,而是来到地面上可感知的“守护者”。</p> <p class="ql-block">而文艺复兴雕塑是“人往神殿走”,把普通人塑得像神一样完美。这种“人性承载神性”的创作,是文艺复兴人文主义的巅峰:通过凡人的体魄与意志,诠释“神赋人性以完美”的理念,将人提升至接近神的高度。</p> <p class="ql-block">中国这边靠“灵动的线条和鲜艳的色彩”让神变鲜活,西方靠“鼓起的肌肉和强健的骨骼”让人变神圣——虽然都在“打破老规矩”,但中国走的是“民间烟火气”,西方走的是“神界高大上”。两者虽路径相反,却共同完成了“宗教艺术与人性的深度结合”,成为各自文明精神的艺术注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