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觅根《一》散文语言

晨宇

完达山的轮廓，是刻在骨血里的印记，纵是在外奔波数十载，从青丝熬成白发，岁月磨平了眉眼间的棱角，那片黑土地的召唤，却从未在心底淡去分毫。古稀之年，儿子握紧方向盘，说要带我回故乡看看。车轮碾过千里路，风雨相伴三日程，窗外的景致从异乡冰冷的钢筋水泥，渐渐换成了记忆中熟悉的田垄与山林，一颗漂泊在外的游子，归心似箭，稳稳落到了记忆深处的那方天地里。

车入山村时，雨恰好停了。云雾轻拢慢捻，缠绕在完达山的肩头，像极了儿时清晨推开窗所见的模样，朦胧又真切。村子早已换了新颜，从前低矮的土坯茅草房，如今都换成了亮堂的砖瓦房，村里的后生们见了我，眼里满是陌生的打量。可乡亲们一闻讯赶来，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眼神里便漾开了真切的欢喜，拉着我的手絮叨起家常。那些久违的乡音，裹着黑土地特有的芬芳，一点点熨帖了我漂泊多年的孤寂。

漫步在乡间小道，脚下的黑土松软湿润，浸着雨后的清新气息，踩上去仿佛能听见土地的呼吸。田埂上的野草肆意生长，几只麻雀在其间起落翻飞，远处的稻田翻着层层绿浪，浪涛的尽头，便是连绵起伏的完达山。山还是那座山，只是历经岁月洗礼，更显苍翠挺拔；河还是那条河，流水依旧潺潺，唱着旧时的歌谣。当年亲手栽下的小树苗，如今已亭亭如盖，浓密的树荫下，仿佛还能看见年少的自己，追着夕阳肆意奔跑，笑声撒了一路。

亲人们聚在一堂，桌上摆满了地道的农家菜，酸菜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还有醇厚的烈酒飘香。酒香混着菜香，满屋子都是烟火温情。推杯换盏间，细说这些年的变迁，故乡的日子越来越好，新盖的房子错落有致，硬化的路面直通到家门口，唯有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淳朴乡情，从未改变。儿子笑着说，还是家乡的人最亲切。

花甲之年的风，总带着些怀旧。在外打拼数十载，从扛着行囊踏出村口的青涩年华，到如今鬓染霜华的老者，岁月在脸上长满了沟壑，却从未压垮心底对故乡的牵挂。

花甲之年的风，总带着些怀旧的凉。在外打拼数十载，从扛着行囊踏出村口的青涩少年，到如今鬓染霜华的老者，岁月在肩头压出了沟壑，却从未压垮心底对故乡的牵挂。

今日晴空万里，我与妹夫带着晚辈们，开着几辆汽车去南山坡前祭祖。家族茔地依旧保持着旧时的模样，那里安息着我的祖辈。远远便望见了熟悉的家族坟茔，被杂草轻轻覆盖，却在岁月中静静矗立，坟前那一块块墓碑，是我前几年回乡时亲手立下的。后生们忙着清理坟茔上的杂草，我则缓缓点燃一炷香。青烟袅袅升起，混着林间的草木清香，恍惚间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儿时跟着父亲祭祖的场景。

那时父亲总说，做人不能忘本，根在哪里，魂就在哪里。当年的我似懂非懂，如今跪在这片土地上，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千钧重量。半生漂泊，起起落落，无论走得多远，飞得再高，始终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我与这片故土紧紧相连。香烛的火光跳跃，映着眼前的墓碑，祖辈的容颜仿佛就在眼前，那些温暖的叮嘱，那些朴实的教诲，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支撑着我走过人生的风雨坎坷。

祭拜完毕，我坐在林间的石头上，望着远处的田野与村落。风穿过青青的树纱帐，带来了庄稼的清甜气息，几只鸟儿在枝头鸣叫，声音清脆悦耳。淳朴的乡音在耳畔萦绕，亲切得仿佛我从未离开过。大家聊着故乡的变迁，说着各自的近况，时光在欢声笑语中缓缓流淌，满心都是安稳与踏实。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林地上，给墓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起身离去时，我回望那片林地，心中满是敬畏与眷恋。归乡祭祖，祭的是祖辈，更是一份无法割舍的乡愁，一份深埋心底的根。如今归来，终是寻回了心灵的归宿，往后岁月，纵使再远，这份故土情深，也终将温暖余生。

多年漂泊，如今退休了，终得归乡。完达山的风，拂去了我一身的风尘；故乡的人，温暖了我岁月的沧桑。此生长路，最牵挂的，始终是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归乡祭祖感怀

久别家山数十春，霜丝归踏垄头尘。

云缠黛岭疑旧梦，酒暖柴门认故人。

碑前香绕先灵近，膝下言欢故土亲。

此生长系根魂处，一缕乡愁伴老身。

晨宇2013年8月11日于黑土地老家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