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旧报告里的1977

观澜书院

整理母亲遗物的那个夜晚，指尖触到一张笔记本纸，这张泛黄的纸。

展开时，钢笔的痕迹簌簌落进光里——是父亲曹清廷写于1977年8月16日的建房报告，纸尾还粘着队委会与大队支委的批示，红印章的边角已晕成淡粉。

那年父母亲该是三十七，上要赡养祖母，下要拉扯我们四个孩子：大姐二姐背着书包跑中小学，我七岁还没踏进校门，妹妹刚满四岁。一家七口挤在两间土房里。

所谓“厨房”，是当地人称“披所”的半坡型杂房，矮得要弯腰才能进去。报告里写得实在：“床架子只得一个紧挨着一个地摆，除了勉强放下床，连放上楼的楼梯的位置也没有了。”这话读来鼻尖发酸，我忽然记起幼时总在床缝里捡掉落的纽扣，妹妹常蜷在母亲膝头，看父亲在煤油灯下算着什么——大抵是怎么才能把“披所”扩出半间屋，让家人少些局促。

父亲的字迹工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在结尾恳切地求：“希望各级领导根据我的实际情况，批准我的建房报告。”二十天后，队委会的曹四田写下“以上情况属实，同意给予解决为盼”；又过二十天，大队支委唐分平的批示跟着来，红印章“资兴县七里人民公社柏树大队贫下中农革命委员会”盖得端正。

这几行字，不是冰冷的公文，是当年有人看见一户人家的难，伸手扶了一把。

纸页薄得能透光，却载着四十多年前的重量。

那时的艰难像土房的墙，粗粝却结实，父亲一笔一画写的不是报告，是给全家的安稳。

如今土房早换了新屋，可再摸这张纸，仍能想起“披所”里飘出的炊烟，想起父母亲把我们护在身后，一点点为这个家撑出空间的模样。

有些故事，藏在旧纸里，一翻开，就回到了最暖的从前。

父亲1977年8月16日向队委会、大队支委、公社党委写的关于自家建房的报告，反映了当时家庭住房窘迫状况，一家七口挤两间土房里，“披所”（即当地半坡型临时搭建的杂房）做厨房。父母亲上要赡养祖母，下要抚养四个子女，那时，大姐二姐都在上中小学，我才七岁，还没有入学，妹妹才四岁，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近日，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这纸父亲亲笔写的建房报告以及队委和大队支委的批示原件，百感交集。

关于改建（扩大）房屋的请示报告

队委会、大队支委、公社党委：

我家有七口人，居住在两间小小的房子里，还有一间又小又矮的附加屋（即用我们的生活说的"披所")就是我家做厨房的地方。

因为房屋太窄，所以我家里的人睡觉的几张床架子只得一个紧挨着一个地摆，除了勉强把床架子放下外，剩下的地方还有多呢呢，说老实话，连放上楼的楼梯的位置也没有了。

就我现在的房屋情况说，如果还不尽快在房屋二字上想办法，家里的人就实在是无法容纳了。为了解决住房问题，我想将现在做厨房的披所扩大点，以这样的方法解决住房问题。

希望各级领导同志根据我的实际情况，批准我的建房报告。

曹清廷

1977年8月16日

柏树大队铺上生产队队委会意见：

以上情况属实，同意给予解决为盼，请大隊支委、公社党委给予批准为荷！

证明人 队委会：曹四田

1977年8月25日

七里人民公社柏树大队支委会意见：

情况属实，请公社给予解决。

唐分平

1977年9月13日

印章：资兴县七里人民公社柏树大队贫下中农革命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