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jack Chang</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5017448</p>  <p class="ql-block">那是七十年代的冬天,风刮得紧,营房外的白杨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里打着颤。我裹紧棉军装,推开通信连厚重的水泥门,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是机房特有的味道,混合着电线胶皮、机油和人体温度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机房总是这样,不分昼夜地亮着灯。二十多台总机排成两列,指示灯明明灭灭,像夏夜的萤火虫。女兵们端坐在机台前,戴着耳机,背挺得笔直。她们的手指在塞绳间翻飞,插孔、拔线、转接,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人说话,只有塞绳插入插孔时清脆的“咔嗒”声,此起彼伏。</p>  <p class="ql-block">“您好,请问要哪里?”小梅的声音总是最轻柔的那个。她是上海姑娘,说话带着江南水汽的温软。可一旦遇到紧急情况,那声音立刻变得清晰果断:“正在为您转接,请稍等。”</p>  <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都十七八岁,正是爱说爱笑的年纪。可一走进机房,整个人就沉静下来。老班长说过:“咱们手里接转的,可能是演习命令,可能是战备通知,一字一句都关系着国家安全。”说这话时,她神情严肃,眼角的细纹里刻着岁月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夜班最难熬。后半夜,人的精神容易懈怠,可电话线那端的需求不会停歇。有深夜急病要找卫生员的,有想家睡不着想找老乡说说话的,还有前哨站报告突发情况的。小梅有一次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新兵,说着说着就哭了,说想妈妈。小梅静静地听着,等那边哭够了,才轻轻说:“同志,我也想家。但咱们穿上这身军装,就是守护千万个家庭妈妈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凌晨三四点,是最困的时候。我们会轮流到机房外站一会儿,让冷风清醒头脑。北方的冬夜,星星特别亮,一颗一颗,清冷清冷的。回头看看机房窗户透出的灯光,温暖而坚定,便又推门回去,接过战友手中的塞绳。</p>  <p class="ql-block">最难忘的是那次大雪。线路被积雪压断了好几条,整个机房忙成一团。女兵们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嗓子哑了,就含一颗润喉糖;困极了,就用冷水拍拍脸。当最后一条线路接通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熬红的眼睛,突然都笑了——那是一种只有我们才懂的骄傲。</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常常想起那些夜晚。想起总机台上闪烁的指示灯,像星星落进了机房;想起女兵们专注的侧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光;想起塞绳在手指间缠绕的触感,冰凉的,却连接着滚烫的心。</p>  <p class="ql-block">那些经由我们声音传递的思念、命令、问候、急报,早已融进岁月的长河。但我们知道,在七十年代的那些日夜里,有一群女兵,用青春守护着纵横交错的线路,让每一个声音都能抵达它该去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她们的声音,曾是这个国家最安静的心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