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中学的孩子,正是抽条拔节长身体的年纪。说是孩子,饭量却早已赶上了成年人。</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我在离家八九里地的松树嘴七年制学校读初中。路程稍远了点,中午只得在学校里就餐。在家里,我一顿能吃两大碗洋芋糊汤;而在学校,所有学生一顿却只吃一碗不煮洋芋的糊汤——不为别的,学校灶上一碗糊汤,要比家里做的贵出四分钱。</p><p class="ql-block"> 那是个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年月。学生们对每一口饭都格外计较,格外珍惜,也格外渴望。</p><p class="ql-block"> 每当炊事员打饭时,每个同学都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舀饭的勺子,仿佛稍一错眼,属于自己的那份就会少上一点儿。若是从炊事员的动作里判断出往自己碗里舀的饭似乎少了点,心里便要难受好大一会。若是遇上性子急、脾气躁的同学,少不得要对炊事员嘟囔几句,甚至扯起嗓子嚷嚷起来。</p><p class="ql-block"> 日子久了,炊事员也受不住这没完没了的计较,索性让学生们自己动手舀饭。这一下,倒是让我们发现了门道——炊事员舀得慢,两勺还装不满一碗;可有同学琢磨出了诀窍:勺子深深探进锅底,快速提起,趁着饭勺带起饭的瞬间,碗紧跟着插入勺下,接住带起的糊汤饭,再将勺里的饭倒进碗里。这样一勺多点,就能盛满满当当一碗糊汤。</p><p class="ql-block"> 炊事员无奈,换了大勺,规定一碗只舀一勺。这下可苦了那些胆小手慢的女生,她们的碗里,常常只能盛到大半碗。</p><p class="ql-block"> 喝完糊汤,每学生都会用筷子把碗刮得干干净净,像水洗了似的。即便如此,还有人执着地继续刮着,直到筷子尖沾上那若有若无的一点糊汤汁,急忙送进嘴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滋味,竟也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滋润。</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过去了,松树嘴七年制学校食堂里的点点滴滴,依然时常浮现在眼前。如今物质丰饶,生活美满,无论走到祖国的哪个角落,都再难见到那样的场景,有那样的小心思。只有记忆深处,还留着那年那碗糊汤饭的温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