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煮时光，茶香满径 「退休周年遐想」

龙的传人

一晃眼，退休整一年了。清晨的风裹着湖面的潮气，我照旧沿湖快走，近万步下来，浑身是汗，可心里头敞亮得很。再也不用被闹钟拽着起床，不用揣着早会的事儿犯愁，连柳丝扫过脸的软乎劲儿，都比以前感受得真切。晨雾慢悠悠地从水面散开，早市的豆浆香飘过来，勾人得很，我还是按自己的步子走——去年今天也这样，第一次不用赶点出门，我反倒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干啥。

家中小院的那些花，真是陪了我一整年。月季开了落、落了开，打春到深秋没断过；夏天一到，茉莉就藏在叶子里冒香，花瓣上的夜露沾着太阳，亮闪闪的。我端着喷壶挨个浇，看水珠钻进土里，忽然就想起以前上班的时候，天天趴在桌子上忙，哪有这闲心等着一朵花开？现在好了，四季都写在花上：春天看月季闹枝头，夏天闻茉莉飘香味，秋天瞅着茶花憋花苞，冬天就盼着梅花开。这一年的日子，倒被这些花草衬得明明白白。

午后约上军哥、伟哥和光哥，骑上我的弯梁摩托往郊区跑，这是我们退休后惯常的消遣。五十公里内的村子、田地，差不多都跑遍了，每处都藏着这一年的事儿。稻子熟的时候，军哥往地上一坐就支起画架，铅笔在纸上划得飞快，风刮得画纸晃，他顺手添两笔，画里都带着稻花香。伟哥举着相机蹲在溪边，眼睛瞪得溜圆，就等云影移过水面那一下，“咔嚓”一声，波光和云絮就都留下来了。光哥攥着手机，一会儿拍稻浪，一会儿录风声，连我们瞎聊的话都录着，说要攒着写篇稿子。找块平整的草地坐下，我把保温杯一拧开，老六堡的陈香就散出来，跟去年头回跟他们在郊外喝茶时一个味儿。

围着茶缸子唠茶，说的都是实在嗑。有人抿一口含着：“这老六堡得慢咽，喉咙里的甜劲儿才够足。”有人晃着杯子笑：“你闻这香，带点晒茶的烟火气，是正经老茶。”我摸着有点凉的杯壁，喝了一口，先觉得厚，过会儿喉咙里就冒甜。聊到兴头上，军哥蘸着茶水在石头上画茶树，边画边说：“你看这叶子的纹路，跟过日子一样，得细品。”这话听着简单，倒往心里去了——去年这时候还没习惯“没事干”，现在早把日子过慢了。就着带来的卤豆干，咸香混着茶香，嘴里舒服，心里更得劲。山野里的时间过得快，转眼就夕阳西下了。

踩着夕阳往家走，拧开台灯，暖黄的光洒在本子上。这本子是退休那天特意买的，现在已经写了大半本。清晨的风、院里的花香、摩托的动静、老六堡的香味，还有这一年里那些高兴的小事，都顺着笔写在纸上。以前总觉得日子得往前赶，追业绩、赶进度，忙得脚不沾地。这一年才琢磨明白，好日子从来不是跑出来的。

退休一周年，没搞啥热闹的纪念，可每一个平常日子都有滋味。风是软的，花是香的，茶是醇的，朋友是熟的。能这样慢慢过日子，就是这一年里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