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

安然

我喜欢秋天，喜欢层林尽染，喜欢数着落叶，看时光漫过掌心。我喜欢秋天，喜欢稻穗低垂，柿子举着红灯笼，苹果在枝头微微发亮。我喜欢秋天，喜欢看云影缓缓移过屋檐，暮色漫过门槛，秋风微醺。而我，刚好缱绻在叶脉的秋光里，把影子站成了一颗树的形状。 ——题记 《秋辞》银杏叶在风里翻卷，翻卷成一封封未拆的信笺。邮筒空荡，地址已模糊，只余下叶脉里暗涌的秋光。 芦苇在水边白头，白头如雪，如雪覆盖归途。候鸟的翅膀划过高天，划成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果实坠向大地，坠成一声钝响，沉入泥土。大地默默吞咽，吞咽所有饱满的告别。 我站在阳台上，看落叶堆积成山，山在移动，移动成远方。远方在移动，移动成空荡的邮箱。 《秋信》风在街角转了个弯，把夏天卷成纸团。银杏叶飘落，像一枚枚被撕碎的明信片。 铁轨延伸向远方，远方有未拆封的霜。候鸟的翅膀划过云层，云层下，稻浪翻涌成金黄的海洋。 果实垂在枝头，枝头垂着沉甸甸的秋光。我站在阳台上，把影子站成一棵树的形状。 落叶覆盖了脚印，脚印覆盖了来路。而秋光漫过窗棂，漫过窗棂，漫过我摊开的手掌。 《秋笺》风在晾衣绳上晾着空衣架，晾着晾着，就晾成了枯枝。银杏叶飘落，像一封封写满地址却无人认领的信。 稻浪翻涌，翻涌成大地袒露的伤口。苹果在枝头微微发烫，像一颗迟来的心跳。 我站在阳台上，把影子站成邮筒的形状。邮筒空荡，空荡得能听见光在里面走动。 落叶覆盖了脚印，脚印覆盖了来路。而秋光漫过窗棂，漫过窗棂，漫过我摊开的手掌。 《秋之刻度》蝉声退潮后，空荡的树梢悬着一枚枯叶。风在刻度上走动，把白昼削得越来越薄。 稻穗低垂，盛满光的余烬。苹果在枝头微微发亮，像大地熟透的瞳孔。 我数着落叶，一片，两片……数到第七片时，暮色漫过门槛。 邮筒站在街角，盛满未寄出的地址。而云影游移，在石阶上写满迁徙的路线。 秋光在杯底沉淀，茶凉了，茶凉时，人间又薄了一层。 《秋之句》风在树梢练习减法，一片，又一片。蝉声被删成空白，空白处，云影缓缓移过屋檐。 稻穗低垂，盛满光的余烬。苹果在枝头微微发亮，像大地熟透的瞳孔。 我数着落叶，一片，两片……数到第七片时，暮色漫过门槛。 邮筒站在街角，盛满未寄出的地址。而云影游移，在石阶上写满迁徙的路线。 秋光在杯底沉淀，茶凉了，茶凉时，人间又薄了一层。 《秋之容器》风在陶罐里摇晃，晃出半罐碎金。银杏叶贴着窗玻璃，像一群想进来的故人。 柿子树举着红灯笼，照亮归途，也照亮空枝。候鸟把天空缝成口袋，装走最后一缕暖。 我坐在石阶上，看落叶堆成坟茔。坟茔里埋着夏天，埋着未拆封的蝉鸣。 秋光漫过指缝，漫过指缝，漫成薄霜。薄霜在草尖上写满遗嘱，遗嘱里只有一行：——“把空还给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