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一季稻子的成长

严慈云

天地间，一方田地，从初夏到深秋，从浅绿到深黄，时间是最伟大的画家。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两棵老树站在稻田前，像守了多年的老农，不言不语，却把光阴站成了影子。水田平得能照见天光，树影落在水面，被风轻轻揉碎，又慢慢拼合。远处的稻子还青着，一垄一垄延伸到山脚，电线塔瘦长的影子横在田埂上，像一道未写完的算式。山是淡的，云也是淡的，只有树影浓，像墨点过。

白鹭来了，三两只，踩着水田的边缘走，像在丈量季节的深浅。稻苗刚没过脚背，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泥。石墙斑驳，爬着青苔，是旧年垒的，如今成了田与田之间的界碑。它们不说话，只是站着，看稻子一天天抽穗，看天光从嫩绿染成金黄。白鹭忽然一跃，翅膀划开空气，飞向远处的山影——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了夏天走来的脚步声。

晨光最是温柔。太阳刚出头，雾还没散尽，电线杆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一根根竖着的针，缝着天与地。稻田吸饱了光，水面泛着碎金，稻叶上的露水还没醒，懒懒地挂着。远处的通信塔在晨光中露出轮廓，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这光，是初夏的语言，写在每一片叶子上。

水渠笔直地切过田野，像一条银线，把绿意一分为二。稻苗齐刷刷地立着，嫩得能掐出水来。我沿着渠边走，脚底是湿润的泥，软软的，这是一年里最安静的时刻，万物都在生长，却没人说话。

露珠在稻叶上打转，阳光一照，像撒了一田的碎玻璃。，太阳高了，夏天正一步步往深处走。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稻叶，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这凉，是清晨独有的，等不到正午就会被晒化。

天是那种通透的蓝，云朵浮在上面，像刚洗过的棉絮。稻苗随风晃，沙沙地响，像在背诵一首无人听懂的诗。远处的山是青的，房子是小的，人更小，小到看不见。可我知道，有人在田里，弯着腰，数着日子，等秋天。

阳光穿过云层，斑驳地洒在稻田上，像谁随手撒了一把金粉。稻苗绿得发亮，山在远处淡成一抹影子，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光里。低矮的屋舍藏在树后，烟囱没冒烟，像是还在睡。这绿，是盛夏的鼎沸，是生命最喧闹的章节，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长！

露珠还在，风却大了些。稻穗开始沉，叶片微微低垂，像在酝酿一场告别。树林静默，阳光斜斜地穿过枝叶，在地上画出光斑。我站在田埂上，看稻子一天天变重，从轻盈到饱满，从青涩到微黄。这风，吹的是夏，送的却是秋。

稻穗在蓝天下晃，阳光一照，金光四溅，叶尖都泛着光。风过处，沙沙作响，那是丰收在说话，一句一句，说给土地听，说给农人听，也说给时间听。

小径蜿蜒，两排稻田夹道相迎。金黄一路铺到天边，风一吹，浪一样翻。阳光洒下来，整条路都浮在光里。这路，通向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终于被金黄填满了。

阳光把稻田晒得发亮，小径像一条金线，穿在田野的胸膛上。这画面，不惊艳，却踏实——是秋最朴素的告白，是土地最温柔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