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主题创作》之一《残荷听雪》

杜小艳

作者——杜小艳

篇号-17468681

图片——网 络

文编——杜小艳

配乐—美篇乐库

　　初雪漫过塘埂时，我踩着碎玉似的雪粒，又寻到了那方残荷池。

往日盈满清波的塘面，此刻被雪裹成了冷蓝色的软缎，唯有几丛赭褐色的荷梗，像被时光遗落的笔杆，斜斜戳破雪层。最惹眼的是那盏半塌的蓬壳，褶皱里嵌着细雪，纹路深如旧信笺上的折痕，风掠过的时候，壳瓣轻颤，簌簌落下的雪粒，惊起比蚊蚋还轻的响——这声响太熟了，熟得让我想起去年此时，外婆坐在塘边老石凳上剥莲蓬的模样。

　　那时塘里还剩半池残叶，秋阳把荷梗晒成了蜜色，她搬着小马扎坐在石凳旁，膝头摊着竹篮，枯槁的指节攥着莲蓬，指甲顺着蓬壳的缝隙一掐，“咔”的轻响里，莹白的莲子便滚进篮里。我蹲在她脚边捡掉落的蓬壳，指尖蹭到她沾着莲衣的手，糙得像塘边的老树皮，却暖得烫人。风卷着荷香漫过来时，她会摸出颗剥好的莲子塞我嘴里，清苦裹着回甘，甜意从舌尖漫到耳根，连粘在指缝的莲屑，都浸着夏末的软和。

　　“这荷梗要留着，等下雪了，就是塘里的骨。”她那时指着池里的残梗笑，老花镜滑到鼻尖，眼尾的皱纹盛着碎光。我那时不懂，只觉得枯梗难看，哪及得上满池荷花的艳。

　　如今石凳空了，竹篮的影子早被雪埋了，荷梗却真成了塘的骨。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蓬壳的褶皱，雪粒沾在指腹，凉得像外婆去年塞给我的那瓣冰过的莲子。风又起了，几支荷梗晃了晃，影子在雪面上铺成交错的线，像她从前在旧信纸上写的字——我忽然懂了，她口中的“骨”，哪里是荷梗的形？是把夏天的暖、秋阳的甜，都揉进了枯槁的壳里，等雪来的时候，便成了冬塘里不肯散的余韵。

　　雪越落越密，蓬壳的影子渐渐淡了，可那缕藏在褶皱里的香，却像外婆的声音，轻轻裹住了我的脚踝。原来有些暖从不会消散，它会变成残荷的骨、冬雪的韵，等你蹲下身时，便能拾到半捧，旧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