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萦怀

李昌杰

我躺在沙丘上，黄衣蓝帽，像一粒被风带来的种子。脚印从远处蜿蜒而来，又在我身侧终止，仿佛一段旅程刚好在此处按下暂停。天是透亮的蓝，云朵慢悠悠地走，我也跟着慢了下来。没有钟表，没有消息提示音，只有沙粒在阳光下微微发烫，像时间本身在呼吸。我闭上眼，听见风从沙脊上滑过，像一句听不清却让人安心的低语。

傍晚的天光还剩一点淡蓝，烟囱却已迫不及待地吐出浓重的黑烟。那烟柱笔直地升上去，又被高处的风吹散，像一滴墨落入水中，缓缓晕开。电线横切过画面，路灯亮了，树影被拉得细长。我站在街角等车，看着那烟，忽然觉得它像是城市无声的叹息——沉重，却无法停止。

黄昏的城市街道，新月挂在楼群之间，像一枚被遗忘的银币。行人匆匆，店铺的光一盏接一盏亮起，面包店飘出暖烘烘的香气，咖啡馆里有人低头看书，也有人笑着举杯。我走过一家花店，玻璃上倒映出我的影子和背后的车流。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城市的忙碌并不冰冷，它只是用灯火在说：我还醒着，你也不必孤单。

夜色深蓝，两栋高楼静静矗立，左侧“SPAR 家家悦”的红字像一团不灭的火，右侧“太白商”三个字沉稳地守着夜晚。楼下商铺通明，招牌上的图案闪烁着生活的具体——一碗面，一杯奶茶，一件刚买的T恤。我站在街对面，看那光，竟觉得它们不是在招揽生意，而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我们都在，我们都没关灯。

这栋浅色外墙的高楼，窗户密密排列，像无数双眼睛。树影在风里轻轻晃，路灯下的广告牌写着“KCOFFEE”，字母被阳光照得发亮。我走过时，一片叶子落在肩上。这城市总在推陈出新，可有些东西始终没变——比如清晨第一杯咖啡的期待，比如树影斑驳时心头掠过的那一丝宁静。

霓虹灯在夜里跳舞，把“约饭街 HELLO Food Court”照得像童话里的入口。楼梯上画着卡通人物，咧着嘴笑，耐克和阿迪达斯的标志在头顶闪烁。年轻人三三两两走过，手里拿着饮料，笑声被灯光染成彩色。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所谓都市的活力，不过是无数个普通夜晚，有人愿意出门，有人愿意亮灯，有人愿意说一句“一起吃饭吧”。

“小龙坎”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中文和英文的招牌并排挂着，像在向所有人打招呼。几个身影在门口停留，有人拍照，有人系围巾准备进去。热气从门缝里钻出来，混着花椒和牛油的香味。我走过时，听见里面笑声不断。这城市的夜晚，从不缺少温暖的角落，只要一扇门开着，就有人愿意推门而入。

公交车停在路边，车门开合，像城市规律的呼吸。金都冲的招牌在阳光下醒目，行人穿行，车辆缓缓移动。我站在站台，看这一切井然有序地运转，忽然觉得，所谓城市生活，不是高楼有多高，而是这些日常的瞬间——等车、买水、抬头看天——它们拼成了我们真实的日子。

公园里，绿树成荫，石阶通向地下通道，像一条隐秘的路径。高耸的楼群在远处静静伫立，仿佛与这片绿意达成某种默契：你给树荫，我给空间。我坐在长椅上，看一片叶子缓缓飘落。城市从不缺少速度，但总有些角落，愿意为慢下来的人留一席之地。

河畔安静，大树浓荫遮住半边视线，对岸是整齐的住宅楼，窗户像棋盘格子。几艘小船系在岸边，救生圈挂在船头，红得醒目。天空有些阴，但水面上的风是温柔的。我沿着河走，听见柳枝轻拂水面的声音，像谁在哼一首老歌。这城市有喧嚣，也有这样的时刻——它悄悄告诉你：生活不必总是冲刺，也可以是缓缓漂流。

水面如镜，倒映着对岸的高楼群，整整齐齐，像另一个世界的倒影。树影和车影在水边晃动，天空灰蓝，光线柔和。我蹲下身，伸手轻触水面，倒影立刻碎成波纹。可当水静下来，一切又重新拼合。这让我想起很多事——有些破碎只是暂时的，只要静下来，世界总会慢慢复原。

河边的柳树垂下枝条，轻轻点着水面，像在写一首无人能懂的诗。远处有车停着，高楼静静立着，天空是淡淡的蓝。我站了很久，看那枝条随风摆动，忽然觉得，有些美不需要意义，它只是存在，就足以让人心安。

芦苇丛在风里摇曳，沙沙作响，像在低语。桥的轮廓横跨远处，高楼在背景中若隐若现。几棵树点缀其间，绿意层层叠叠。我沿着小路走，脚步放得很轻。这城市总有这样的缝隙——在钢筋水泥之间，自然悄悄留下它的领地，不争不抢，却始终在场。

菜园被白栅栏围住，绿油油的菜叶在阳光下泛着光。一角盖着透明薄膜，像给植物搭了个小帐篷。背景里，树影和高楼并存，仿佛城市与土地在这里握手言和。我蹲下看一株青菜，叶脉清晰，泥土湿润。原来在水泥地之间，也有人坚持种下种子，等它发芽，等它长大——这本身就是一种温柔的抵抗。

她站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帽檐下是安静的侧脸。佛像庄严，手指轻触，塔楼在阳光中泛着古旧的光。树影斑驳，落在石阶上。我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那一刻，她不是陌生人，而是一个在喧嚣世界里寻找片刻安宁的普通人。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肩上，像一种无声的回应：你在这里，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