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天跨国瀑布

时 乐

　　德天瀑布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大新县。一月份的德天，山色如洗，天光清朗。我踏进这片位于广西大新县的秘境时，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轻轻笼着归春河的上游，像一条柔白的纱巾，缠在喀斯特峰林的腰间。阳光斜斜地切过山脊，落在德天瀑布的顶端，那一片银白便骤然亮了起来，如碎银泼洒，如素绢垂天。瀑布宽逾百米，自七十余米高的断崖上逐级跌落，层层叠叠，宛如大地被撕开的一道温柔裂口。冬日的水流不似夏日那般汹涌咆哮，却更显清冽与克制。水流在灰褐色的岩阶上缓缓铺展，如绸缎滑落，又在陡处骤然加速，撞出细碎的水花，溅起薄雾，浮在空中，不湿衣，却润肺。

　　为了能近距离的观看和感受德天跨国瀑布的壮美，我们选择乘坐竹䇝去游览。竹筏离岸，水波轻漾。我坐在竹筏上，仰面望去，德天瀑布如一幅巨大的素绢从断崖垂落，水声由远及近，渐渐填满耳际。筏子缓缓前行，浮在碧绿的归春河上，两岸青山夹峙，倒影随波轻摇。水雾随风飘来，沁凉地扑在脸上，睫毛上也沾了细密的水珠。筏工撑篙，动作娴熟，竹竿点水，不惊涟漪。近了，瀑布的层次愈发清晰，水流在岩阶上分合聚散，如白练舞动，如素手拨弦。阳光斜照，水珠飞溅处，偶现一弯小虹，转瞬即逝。筏子在潭边轻轻打转，我静坐良久，看水从高处来，向低处去，而心，也随这水声，沉静下来。

　　我坐在竹筏上，仰头望去，水从高处奔流而下，仿佛自天而降，又似大地深处涌出的叹息。那一刻，人如微尘，唯有水声在耳畔低语，讲述着千万年来的冲刷与坚守。上岸后沿着栈道登高向上，沿着归春河畔的步道缓行，两岸峰峦如屏，青黛色的山影倒映在碧水中，水不动，山亦不动。步道旁，木棉树尚未开花，枝干遒劲，指向天空，像在默默等待春的召唤。偶有壮家阿婆坐在竹椅上，售卖手工织的花带与竹编小物，笑容如山间清风，不染尘嚣。

　　归春河的一侧是中国，一侧是越南，而瀑布却毫无分别地横跨两国，水流不分彼此，自顾自地奔涌、跌落、汇流。对岸的板约瀑布稍显纤秀，却与德天相依相偎，宛如一对姐妹，共享同一道河源，同一种命运。竹筏静静停泊在岸边，船夫戴着斗笠，偶尔用壮语与越南一侧的熟人隔河喊话，声音在水面上荡开，带着边境特有的悠远与亲切。

　　在返回去景区大门出口的路上，有三处观景台，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看德天瀑布的全貌。站在高空观景台。站定回望，视野豁然开朗——群峰环抱之中，归春河如一条碧玉带，蜿蜒而过；德天瀑布如白练垂挂，水光与山色相映，动静相宜。更远处，越南的村落依稀可见，屋顶的红瓦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田畴如棋盘，错落有致。这一刻，山水无言，却将两国的风物尽收眼底，仿佛自然从不曾设限，是人类才画出了边界。这一日的德天，没有夏日的喧腾，却有冬日的澄澈。它不以声势夺人，而以静默动心。我走过它的岸，仰望它的高，俯瞰它的阔，最终在它的水声里，听见了时间本身——从容，坚定，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