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们好想多些零花钱

范哥

一、卖梨膏糖的盲人 在我原先居住的上海浦东杨家渡地区，有时会见到一位卖梨膏糖的盲人。他胖乎乎的，约1.70米左右，皮肤白皙，头戴鸭舌帽，穿着对襟的衣服，腰间系着围裙，围裙上有深而大的口袋，袋里放着各种口味的梨膏糖。卖梨膏糖的盲人应该年过半百，说浦东口音方言，手持盲杖慢慢地探路前行。盲人行走一段路，会驻足说唱推销梨膏糖，现在回想他应该唱的是小热昏。盲人的小热昏唱词大部分我记不住了，依稀记得他唱词结尾是：“秋咳嗽、冬咳嗽，吃了梨膏糖不咳嗽”。盲人卖的梨膏糖按口味价格不一样，最便宜是原味的，好像是一分钱一小块。一分钱，对少儿时囊中羞涩我们来讲无疑是个大数目。但也人从中发现了窍门，为免费吃到梨膏糖，就搀扶盲人沿街兜售。在搀扶盲人停留人流量大的路口说唱贩卖梨膏糖后，盲人会从布袋里摸出一块梨膏糖奖励给搀扶者。在搀扶盲人有时会遇到强势的人抢夺盲杖取而代之，那是得不到奖赏的。 图为说唱小热昏推销梨膏糖的盲人 图为梨膏糖 二、吹笛卖饴糖的人在嘉兴南湖风景区前大街上看到有人挑担在卖饴糖。饴糖，是由大麦、小麦、玉米等天然粮食经过发酵糖化而来的食品，有软硬之分，营养成分较高。现在在上海已很少看到走街串巷卖饴糖的。我那时看到卖饴糖的人约20多岁，大个子，眼睛有点斜视。挑着箩筐，前筐里放着软硬二种饴糖，筐里有杆小秤，一把小铁锤，一片下段锋利用以切饴糖的钢板。后筐放些破烂。我们那时很少有零钱，基本都是偷偷拿家里的破布或废铜烂铁换饴糖。卖饴糖的会蹲在墙角，拿出笛子竖着吹。吹的什么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而我们这些顽皮的少年会依据笛子吹出的韵律，用苏北话自编顺口溜说：“呆鼓瘤，烤糖切”。每每说顺口溜时，那小贩就会站起身骂骂咧咧地威吓我们。2000年我住在浦东南路1466弄某号，和那小贩成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当然他早已不卖饴糖了。 图为硬软二种饴糖 三、摆摊的老婆婆在通往明德里的那条无名路，有位不定期摆摊卖小吃食的老婆婆，老婆婆矮矮的，梳着齐耳的短发，小眼睛，背略驼，穿着埋汰，好像说扬州话或盐城话。老婆婆出摊并不吆喝，矮矮的小桌放着小吃食。卖的最多的是麦芽糖，（我们称为“搞搞糖”）。麦芽糖放在大口玻璃瓶里，旁边是自削的短竹签，有的竹签有细小的竹刺。我们买麦芽糖很少超过二分钱，老婆婆在收钱后凭手感用竹签在玻璃瓶里搅拌下，一跎麦芽糖就粘在竹签上，小伙伴们就拿着麦芽糖使劲的搅，直至麦芽糖搅的变白，再一点点放入嘴里细细地舔。 图为麦芽糖 老婆婆也卖冲好的藕粉，小桌上放有小碗，竹壳的热水瓶放地上，一个铝桶有水洗涮吃过的小碗，水很浑浊。 图为冲好的藕粉 老婆婆多种经营，也卖烧好的红枣汤，小碗里的红枣小的是二粒，大的是一粒。少年时顽皮，偶尔会拿碗里的红枣，但很难得手，她虽眼小却看得清，被她看到会捏我们裤裆里小鸡鸡不放，直至男孩讨饶。被捏小鸡鸡“待遇”笔者也有过。 图为红枣汤 四、送酱油的壮汉老姿婆摆摊的对面，是一家酱油店（酱油店在文革中搬至被强占的富商住宅底层，我们称“高楼房”，文革后房屋归还富商，在边上另建造房屋作为酱油店）。记忆中的酱油店低矮阴暗，屋顶上盖的稻草已经风化腐烂。酱油店不大，在Y型路口，卖的品种比较单调，无非是油盐酱醋、酱菜、乳腐之类的下饭菜。居民们一般买什锦菜或“人参”萝卜干（其实是胡萝卜腌制的）。 图为现在酱园店里的酱菜 酱油店的柜台不高，我们这些既没钱又调皮小孩会趁营业员不备偷拿放在钵里的酱菜解馋。拿酱菜有时也会被营业员发觉，最多将我们驱赶。其中有一个绰号叫“大块头”的女营业员很和善，对犯错的我们从不发火。我们偷酱油店的酱菜都是“团伙作案”，最怕是被骑车送酱油的壮汉逮住。壮汉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皮肤黑黑的，剃小平头，厚厚的嘴唇露出吸烟过度的大黄板牙，穿蓝印土布衣衫。骑载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后架二侧放有腰形的木桶，木桶下面有个圆洞用木塞塞紧，桶里盛满酱油。我们偷酱油店的酱菜都是“团伙作案”。若正好被送酱油到店的壮汉看到，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逮住我们，将我们拎到酱油店对面的木制电线杆下，然后用绳子将我们绑在电线杆上。哭喊的声音使路人驻足观看，不一会家长会将我们领回，而壮汉在旁边咧嘴嘻笑。五、沈师娘的杂货店沈师娘的杂货店当然是上世纪50年代公私合营后的店铺。在我家未搬到东源庆里住东新里时，家中的窗口正对着小店。 图为以前的路边杂货铺 杂货店的男主人居民们都称他为沈先生，是上海某中学的退休美术教师，文革前的上海美术家协会会员。沈先生是位善人，对大人小孩都和蔼可亲，他还利用自己学的中医知识，替居民把脉问诊开方，且分文不取。沈先生非常喜欢我，经常带我看画展看电影。观画展或看电影结束后，他会请我吃碗小馄饨或什锦砂锅。沈师娘的杂货店是自家隔出的约10平方左右的小间，三面墙壁放有隔层货架，货架上放着针头线脑到草纸肥皂等商品。临马路的柜台放有大号马口玻璃瓶，瓶里有小朋友爱吃的蜜饯。地上放有纸箱，一个人站在店里也觉逼仄沈师娘的杂货店是小伙伴最爱去的，除了沈师娘夫妇是好好先生，而且对熟识信得过的小朋友购物还能赊账。我们比较喜欢吃的是弹子糖，一分钱大的弹子糖可买6粒，小的弹子糖更多，那时不知有巧克力味的，会恳求沈师娘多给些咖啡色的。 图为大小弹子糖 小伙伴还比较喜欢是盐晶枣（俗称老鼠屎）。几分钱的三角包拆开会一粒粒的细细品味，先咸后甜。 图为盐晶枣 沈师娘杂铺店的甜咸萝卜丝干、冬瓜糖、甜咸桃片、魚皮花生都是我们爱吃的零食，可惜无法买的面面俱到。 图为那时杂货店都有售的蜜饯。 六、儿时，我们好想多些零花钱 儿时的上海浦东杨家渡地区承载着我们许多记忆。在东新戏馆（现为杨家渡集贸市场）靠近无名路的外墙，每天都有不少摆摊的商贩。季节的转化小贩卖的商品也变，夏季有切片的西瓜卖，用木块敲箱吆喝卖棒冰的，4分钱的棒冰可以切为二块，二分半根，最期望的是赤豆棒冰上端赤豆多些。长年摆摊的有位卖水果的老太，甘蔗1分钱一小段。有时老太身体不适未出摊，也怪想念的，小伙伴们会组团去张民小学旁老太的家中探望。在东新戏馆与沈师娘杂货店之间有条小马路，马路旁边住有一位老者也常年摆摊。大家都叫他“老弯腰”，他的货架不大是阶梯型的，可以背在身上。在老者的摊位上买的最多是裹着香草的二根长条，被我们称之谓“香烟”。冬日暖阳的中午，老者坐在椅子上，眯上眼打盹，此时他忘记刚才有人买零食的硬币还没放进布袋。于是，就有大胆的伙伴趁他未睁眼，用手指按着硬币说：“买粒粽子糖”，朦胧中的老者当然会拿粒棕子糖给他，然后将硬币放好。儿时，在我们眼里摆摊小贩的食品都是美食，一分钱一块的印糕，新鲜的莲藕，煮熟的腰菱等都是眼馋的美味。可惜我们的零用钱太少，实在馋了会用家里的糖精片涂抹嘴唇舔，也不管糖精片涂抹多了会有苦味。还有会去杨家渡路上的中药店买甘草干，一包甘草干能嚼几天。在杨家渡地区的生活是多样的，是现在值得回忆的地方。儿时的清贫限制了我们对零食过度的欲望。但我们还是感叹：儿时，我们好想多些零花钱。文中图片选自网络。本文写作得到原住杨家渡地区的同学、邻居提供素材并一起回忆往事。在此致以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