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狐影⑩

冷月無霜

　　襄阳城的雪景很美，适合赏雪观梅的时候。宇文晗琰披着斗篷深一脚浅一脚的踏步在雪地里，丫鬟锦兒冷的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漫天飞雪如絮如丝，宇文晗琰伸出芊芊玉手试探着唇边的假胡须，男装裹着红色斗篷似乎有点突兀。

锦兒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半天也不言语，两人偷偷出了宇文府，来到御龙揽月，许是天气阴寒凝滞，空气湿冷，外面并无人接待，不过刚走进内廊，里面的暖气扑面而来。

萧主仆二人都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锦兒替她把斗篷卸下，抖了抖雪花，一旁有仆役顺手接过，来了一个貌似领班的俊俏少年，客客气气的喊着公子爷，好像几百年前就认识一般，一点矫情都没有。

班头把他们俩带进里头的厢房内，里面暖烘烘的，原来屋子都是由火墙组构成，内部是中空的，从里面把墙烧热，这样屋子就暖和了。

精致的暖手炉早就摆放在桌上，有一个小厮十来岁年纪，长得跟丫头似的，只见他小心翼翼的用夹炭火的铜箸拨弄着一个鎏金象首足火盆。

火盆上有火笼，这种火笼还有另一个名称—熏笼，指的是放在炭盆上的竹罩笼，是一种烘烤和取暖的用具，可熏香、熏衣、熏被，基本上家家都有，十分方便耐用。

　　火笼在历史发展中有许多别称，比如手炉、熏笼、香篝，它们都属于同类物品，只是功能细分上以及样式上有些差异，大抵都是熏衣，取暖。

小厮不知是畏寒还是敬业敬职，寸步不离火盆、小心翼翼的侍候着。领班的少年替她们拿好暖炉，准备好“汤婆子”。

所谓“汤婆子”是一种金属铜或锡制作成的可以装热水的器具，外面用布套包裹住，可以暖手或者放在被窝里暖脚。

宋代黄庭坚有首诗说：“千钱买脚婆，夜夜睡天明。”指的就是这种暖具。安排好主仆二人，领班的少年附在宇文晗琰耳边轻声细语的问有没有熟悉的可心人。

宇文晗琰顿时感觉热浪直冲脑门，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来玩的客人，就来了兴致，和她推荐起几位馆里的大红人。

锦兒在一旁也是坐立不安，一味地说着哆嗦着东张西望。早有人端来了一壶汤药，由茯苓、芍药、生姜、白术和炮附子等做成的祛寒汤，倒在精致的杯盏中，小心侍候着她们两个。

来往出入的皆是粉妆玉琢的翩翩美少年，连锦兒看着都心花怒放，心生艳羡之意。

班头殷勤地为主仆二人倒好茶，准备好水果糕点，拿来几本花册。

　　所谓“花册”不是鲜花的图案，而是御龙揽月的美少年名册，一共有三本，分甲乙卷和附册。

花册封面精美似乎用香薰过，仔细一看是檀木香裱起来的画册，里面的人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分别标记着身高和三围，擅长的技能，甚至祖籍，出身都比较详细。

领班的少年郎侃侃而谈的介绍着，丝毫没有一点尬尴，也没有发现他们主仆脸上一阵红似一阵的晕浪从脸颊到耳根，甚至脚趾头都滚烫的。

所谓的甲乙卷都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二八少年，各种气质都拿捏的稳稳的。

这些男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身怀绝技的武术练家子，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真男儿，只要能出的起价钱，都能如愿以偿。

而当宇文晗琰打开附册时，却也是惊讶的瞠目结舌，原来这本才是御龙揽月的精华，专为那些喜欢娈童、伪娘设计的貌若天仙的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是路上惊鸿一瞥，也会惊似天人，宇文晗琰都自叹弗如。

听闻御龙揽月的池白宇诗书琴棋画样样精通，她早就想会会他，只不过耐着性子，等哥哥有公务在身，无暇约束她，她才轻易溜出府。

　　不知道是“汤婆子”捂的太严实还是周围暖墙太火热，宇文晗琰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手帕擦擦汗，她这身男装有点大了些，进来的时候帽子都没去掉，唯恐耳环痕让别人察觉出来。

班头见她脸上额头微微冒汗，只道她热的缘故，忙为她褪去帽子，屋里有备好的轻便小靴，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合脚，一束方巾扎实了她的长发，只留两鬓的发丝垂直于耳边，看上去潇洒脱俗，风雅至极。

丫鬟锦兒拘谨的让宇文晗琰只想笑，从小到大，她学着哥哥就是一副男儿样，若不是父母宠溺无边，她也不敢女扮男装到秦楼楚馆来。

她气定神闲的端着茶杯，一边撅嘴吹散茶叶，用鼻子闻着，一边细细品尝着。“久闻池公子的琴艺超群绝伦！今日不知可否一见？”班头听完微微一笑，轻言细语的说：“公子实在不巧，我们池相公昨日去赴宴，至今未归呢？”

宇文晗琰把茶杯轻轻地搁置茶几上，淡定从容的一笑，“没事儿，我可以等，无论什么时辰来”领班少年沉吟片刻，欠身失礼，走出了她们的厢房。

丫鬟锦兒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把火盆边的小厮打发出去，然后主仆俩就放开话题，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