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色林错

三毛

色林错

有人说，西藏最美的湖是纳木措，也有人说是羊湖，而我却觉得是——色林措。

行走在世界屋脊的屋脊，徜徉在亿万年前的海水和冰川融雪的湖泊旁，感觉人与自然本是一个生命体，人中有天，天中有我，微若尘埃的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感受自然，了解自然，热爱自然，回归自然也是人类使然。

湖水浅处透明如玻璃，能看见水底细沙与碎石，再往深处，颜色便一层层沉下去，由绿转蓝，最终融进天际的灰白云层里。天空压得很低，云厚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可阳光还是从缝隙里洒下来，在湖面划出几道闪亮的光带。远处的山披着残雪，轮廓模糊，像是被风蚀了千年的旧梦。这片湿地不属于喧嚣，它只属于寂静，属于偶尔掠过水面的黑颈鹤，属于风里飘散的牧歌。

来到湖边，近距离感受色林措。天空中白云朵朵，湖边浪花拍岸，微风佛面，湖水清澈，我尝了一下，水果然是咸的。不过说实话，远看比近看更美，远看颜色层次更加丰富。

草原一路铺展到湖边，绿得并不浓烈，反倒有种被阳光晒透的柔和，像是旧羊皮纸的颜色。湖水与草场的交界处，水洼星罗棋布，倒映着天空的云，走着走着，仿佛踩进了天上。远处的山不高，却连绵不绝，像一道守护的墙。我坐在一块被风磨圆的石头上，听见风穿过耳际的声音，没有一句话，却像听完了整个高原的独白。

荒漠与湖泊在这里对峙，干涸的裂土向湖边延伸，像是大地干渴的手指，却在触到湖水前停住了。那片蓝太静，太深，仿佛不容侵犯。阳光灼热，照得沙地发白，可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湖水在远处泛着冷光，像一块嵌在荒原上的蓝宝石。云朵在移动中漂浮着巨大的彩浪，跃下移动的影子，更让色林错增添了几分呼吸的节拍感。

色林措的湖面原本没有这么大，由于近些年全球气候变暖，导致色林措附近的雪山加快了融化，导致湖面不断增大。时至今日，色林措仍然保持着持续增长的势头，也许不远的将来会成为一片蓝色的海洋。

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在宇宙中变幻无穷的白云，像是瞬间打开了想象之门，白云变化多端，一会像这个，一会像那个，一团一团的，一会又一片一片的……在蓝天的空中，云卷云舒，就是不一样的美丽！

远处那一条条蓝色的线逐渐变为一大片蓝色水体，那些蓝，蓝得深邃，蓝得透明，蓝得沁人心脾，蓝得让人挪不开眼。

色林错是西藏最长的内流河，发源于唐古拉山，于色林错北岸入湖。

湖的另一侧，荒漠突然让位给一片碧蓝的水域，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颜料。沙石地上稀稀拉拉长着几丛红柳，枯黄的枝条在风里轻晃。我走近湖边，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褶皱，连我的影子都清晰可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色林错的美，不在于它有多壮阔，而在于它有多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湿地的泥土松软，踩上去会微微下陷，留下浅浅的脚印。水洼里浮着薄薄一层盐霜，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植被由绿渐灰，像是被时间漂洗过，显出几分苍老。可就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上，生命依然在悄悄延续——一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远处的山与湖相接，湖天一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一条小溪从荒地间穿过，水很浅，却清得能看见水底每一粒石子。它不急不缓，像是知道终点就在不远处的湖里。岸边零星长着几簇草，绿得倔强。天空蓝得纯粹，云朵像刚撕开的棉絮，随意地飘着。我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汪溪水，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这是高原的脉搏，缓慢，却从未停歇。

荒原上的河更像一条细线，弯弯曲曲地爬向远方。云层压得很低，边缘泛着铅灰，像是风雨将至。山影在云下显得更加苍茫，仿佛随时会被吞没。可河依旧流着，不惊不扰。我站在高处，看着这幅画面，忽然觉得，人在这片土地上，就像那条河——渺小，却自有方向。

风停了，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照在河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远处的山轮廓清晰了许多，雪线在光下泛着微光。天边的蓝一点点扩大，像是被无形的手慢慢擦亮。我知道，高原的天气从不留恋阴郁，它总在瞬间切换——前一秒风雨欲来，下一秒便晴空万里。

色林措位于那曲市境内，为大型深水湖。湖泊总面积为2400平方千米，是中国第二大咸水湖，也是西藏第一大湖。湖面海拔约4530米。“色林措”在藏语中意为“威光魔鬼湖”。当然也属地理现象，神话故事超脱维度，也是后人的传说。

我走到湖边，张开双臂，像要拥抱这片天地。宽边帽被风掀得微微晃动，外套下摆猎猎作响。湖水在眼前铺展，波光粼粼，远处的山在水里倒映出模糊的影子。那一刻，我没有想任何事，只是站着，呼吸着，感受着。自由不是无拘无束，而是当你站在一片荒原上，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属于你。

又一次站在湖边，我伸展双臂，像鸟要起飞。阳光落在肩头，暖意渗进衣服里。湖水轻轻拍岸，声音细微，却清晰可闻。远处有牧民的帐篷，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被风拉成一条细线。我忽然笑了——在这片远离尘世的地方，人反而活得最像自己。

色林错不说话，可它什么都说了。它用湖水说，用风说，用云说，用每一块石头和每一根草说。它说高原的辽阔，说生命的坚韧，说寂静的重量。我来了，看了，走了，可我知道，这片蓝，会一直留在心里，像一颗不会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