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同事霍叔，有一个绰号叫做“霍驴子”，虽然这个名号不文雅，也不好听，可却很有名气。原因不是这名号，而是他会吹笛子。这在我们镇上可是非常了不得的能力，因为除了他，镇上再无第二人有文艺才能了！他的笛声清脆、响亮，老远都能听到。每当晚饭后，他就带着笛子爬到镇北头的无名山的半腰，那里有一面象篮球场那么大的一块光滑平整的垂直石壁的，能形成回声。他的笛声经石壁一回声，就更加好听了。每当此时，我就会不知不觉地走去他的身边，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听！</p><p class="ql-block"> 霍叔的笛声虽好听，大家也都爱听，可坐到他跟前来听的只有我一个！原因当时我不知道，是后来长大了，觉得奇怪。人们认可在自家的院子里抻着脖子竖着耳朵听，也不到他跟前听，他又不收钱。我就去问妈妈，妈妈说你还小，不会懂的，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再去理会这些，反正父母没有禁止我，霍叔也不撵我，我就每每去听，直听到霍叔不吹了，他回宿舍，我回家！</p><p class="ql-block"> 霍叔是一个人住在宿舍里的，大家都说霍叔没结过婚，没人肯嫁给他当老婆的。但我觉得不是。霍叔高大的身躯，很帅的国字脸，又会吹笛子，怎么会娶不到老婆呢！后来又有说法说霍叔原来是有对象的，还很漂亮的，都准备结婚了！有一天身为民兵连长的霍叔接到命令要他带着民兵骨干去蹲守盗窃大队粮仓的小偷。三天后小偷抓到了，是他处了一年多的对象的弟弟。霍叔漂亮的对象来求情，霍叔没允，把小偷送交了派出所，对象就同他分手了！</p><p class="ql-block"> 大队知道了这一切，大队领导都觉得欠霍叔的，正好有个招工指标，几个支委意见一致，就给了霍叔。意图让霍叔换个地方，一方面心情能好点，一方面也利于找对象！可是当了工人的震叔，无论谁给他介绍，他都一概拒绝！就这样，霍叔终生未婚！</p><p class="ql-block"> 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的我只是一门心思想跟霍叔学笛艺！</p><p class="ql-block"> 为了能让霍叔教我吹笛子， 我给霍叔去食堂打饭，给霍叔收拾宿舍卫生，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烤野鹌鹑和麻雀蛋带给霍叔吃。经过我的努力，霍叔答应教我了，但有个条件，要我用自己的笛子学。霍叔的笛子是不允许任何人动，谁动跟谁急。有一次单位搞文艺汇演，霍叔有一段笛子独奏的节目。霍叔在换服装时把笛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新来的革委会主任正好路过，他也会吹一点，就顺手拿起来想试试音。结果被霍叔劈手夺了回去，并且说：“你以为你是主任就可以随便动私人物品吗？”弄得那个新主任当着全场职工的面好下不来台！后来才知道，那笛子是他处过的那个对象买给他的！</p><p class="ql-block"> 为了买笛子，我开始了一系列赚钱行动：我拣废铁，拣碎玻璃，拣钢焦渣，卖了换钱；把开运动会家里给的五角钱不花攒起来；去五小厂给师傅们当跑腿，烧开水，沏茶，然后得到收拾厂房卫生的权利，地上有师傅们干活时锯剪冲下来的边角料和铁屑，就都给了我！很快，我就用八块钱在商店里买到了一支崭新的笛子。</p><p class="ql-block"> 霍看了看我的笛子，见还没有笛膜，就拿出他的笛膜盒子，很精心给我贴好了笛膜，试了试音，说很不错！然后就带着我往山上走。我知道，这是去竖砬子，就是霍叔晚饭后常吹笛子的那面石壁。霍叔晚饭后会在星期天下午到这里来吹笛子。在那里教我，笛声一响，可是半个镇子都能听到。我很兴奋，没想到霍叔能在这里教我，我明白，霍叔是很认真地要教好我这个徒弟的！</p><p class="ql-block"> 石壁下，经过霍叔不断的整理，这里已经是一方让人感觉敞亮又舒服的天地。石壁是朝正南方的，所以石壁下即使是冬天也很暖和；一片很平的地，霍叔把一些乱石头和杂草都清理了，还在四周砌了一圈一米左右高的干茬石墙。看起来就象一个小院子。霍叔还为自己选了一块平整方正的石头当座位，上面还盖着块塑料布，塑料布下面是一座垫！霍叔掀开塑料布，把座垫拿起来在石座上甩了几下，放回石座上才坐上去。我看霍叔坐好了，就知道要正式开始教了，赶紧立正站到霍叔前面，恭恭敬敬的给霍叔行了一个低头礼。霍叔看了看我。然后拿起自己的笛子放到唇边。对我说：“我吹，你好好听哈！”于是笛声响起，一曲杨子荣的《共产党员》就在石壁下响起，清脆、悦耳、激昂、振奋人心，加上石壁的回音，我仿佛进了到了林海雪原，仿佛在那银装世界里驰骋！直到霍叔的吹奏已经停下来，我还如痴如醉地愣愣地盯着霍叔的笛子，似乎那笛子里还在发出那能带着人的魂魄去到那曲中之地的天曲！</p><p class="ql-block"> 霍叔将笛子在空中甩两下，然后对我说：“你吹几句我听听！”我傻眼了，怎么吹，你还没教我呢，哪个手指放哪个眼上我还不知道呢！霍叔似乎明白了我的迷惑，就把我的手指一个一个地给摆到了它应在的眼上！然后又让我吹！我还是傻傻地看着霍叔。哪个手指管哪个音、什么时候抬起什么时放下、嘴要如何吹气入笛管内都不知道，怎么吹？我只好怯怯地告诉霍叔：“霍叔，我还不识谱呢！”霍叔说：“没事，我也不识谱！”我被霍叔的话惊到了！我瞪着眼睛看着霍叔。似乎探寻霍叔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我从霍叔的表情上读到了平静和正常，我才明白，霍叔是真的不识谱！</p><p class="ql-block"> 原来霍叔不但不识谱，还不识字。他吹笛子也没从过师，就是天生就会的那种！他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一首歌，只要听别人唱一遍，他就能哼下来，哼完后，他就能用笛子吹奏出来！也就是说，他根本不会用谱教徒弟。他答应教我，是准备在我吹的时候纠正我的音准！说白了，他根本就不会教徒弟！</p><p class="ql-block"> 我的学笛艺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我只好把笛子送给霍叔，然后“师徒”俩垂头丧气的下了山！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沈阳铁路公安局大连公安处退休民警程晓铎 联系方式：192641807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