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南方的秋天总比北方晚，可海边的风倒是先有了秋意。带着咸味的湿气飘进屋里，把我们七个年过七十的老人都撩得坐不住了。</p> <p class="ql-block">出发前，把旅行经费交给罗国玉管理，这不只是路费，更是我们七十年交情攒下的信任，像北海的石头一样实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住在赵家玉家，一进门就想起了当年当知青的时候。天刚亮，马头市场里已经全是卖海鲜的。竹篓里的青蟹举着钳子乱晃，溅出来的水珠在太阳下亮晶晶的。</p> <p class="ql-block">姐妹们弯腰挑螃蟹的样子，和几十年前在菜市场抢着买冬储菜时一模一样。</p> <p class="ql-block">然后去超市，大家又争着说“今天我来做饭”，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要煮的不只是虾蟹，是把年轻时的劲儿又找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厨房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罗国玉颠锅的时候，火苗窜得老高，把他的白头发都照成了橘色；徐承松拿着盐勺，眼神专注得很，就像当年在车间里检查精密零件一样。</p> <p class="ql-block">腊肉的烟味混着刚蒸好的海鱼的鲜味，在秋天的光里飘成了淡蓝色的烟。比这烟火气更暖的，是我们之间不用说话就明白的默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踩在银滩的沙子上，我们忽然都像孩子一样。潮水漫过脚踝的清凉，让人想起当年插秧时水田的感觉。浪花追着我们捡贝壳的手，不知道是谁先笑着跳开，七个白头发的人竟然在沙滩上追着跑，惊得白鹭飞上天，把我们的笑声带到了天和海连在一起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次花二十八块钱的跨国游，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意思。踩着夕阳走到国境线那边，却在小巷深处看到了“江南餐馆”。老板娘说话还是家乡的口音，一盅佛跳墙冒出来的热气里，我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西南的老家。</p> <p class="ql-block">这件意外的事，后来被我们编出好多个版本，每次喝酒喝到高兴，就会拿出来说，越说越觉得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王元寿光着膀子系着粗布围裙处理海鲜的时候，总让我想起他年轻时修拖拉机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一样的认真，当年手上沾的是机油和铁屑，现在变成了姜丝和醋的香味。普通的蛤蜊经他一做，就成了饭桌上最好吃的菜，就像他总能把平常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p> <p class="ql-block">行程册上秀气的字是王燕芬写的，她把字改成了路线图，连潮水涨落的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像人的脉搏一样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回家的时候，行李包里装着各种各样的贝壳，可里面藏着更珍贵的东西——是赶海时互相扶着的温度，是晚上聊天到天亮时，茶杯里映着的星光，是我们三十八次重阳节聚聚散散攒下的珍贵回忆。</p> <p class="ql-block">本来是想来看看海，最后却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比南海更开阔的秋天景色。北海的浪啊，原来就是我们这些白头发的人，一起踏出来的岁月回响。</p><p class="ql-block"> 家铸于北海红树林</p><p class="ql-block"> 2025.10.2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