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原创）的美篇

老马（原创）

标题：旧日重阳

正文：

金秋十月，阳光正好，风也温柔。院子里那棵老橘子树又挂满了果子，橙黄的果实藏在绿叶之间，像小时候藏在父母笑声里的秘密。我坐在树下的藤椅上，孙女蹲在一旁，仰头问我：“爷爷，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打电话来？”我笑了笑，没立刻回答。是啊，若不是单位的同事提起，我几乎忘了，今天是老人节。

从前这日子是热的，是父母忙前忙后的身影，是满屋的茶香和笑语。他们总爱张罗，把老人节过得像过年。有一年，竟请了戏班子来院子里唱戏，锣鼓一响，街坊四邻都来了。父亲穿着他最体面的中山装，母亲在厨房里端出一盘盘点心，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那时我不懂，只觉得热闹，像节日该有的样子。如今想来，那热闹里，是父母对岁月的敬意，是对“老”这个字，最温暖的注解。

可他们走后，这节日便渐渐冷了。我开始记不清哪天是哪天，电话少了，访客也少了。老人节像一片落叶，轻轻飘过，没人伸手去接。我甚至有些回避它，仿佛一提起，就听见时光在耳边沙沙作响，提醒我：你也老了。

直到今天，孙女摇着我的袖子，说：“爷爷，妈妈说你要记得吃重阳糕。”我才猛然一怔。镜子里的我，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些，背也微微驼了。可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父母当年的心情。老人节从不是只属于父母的节日，它是一代人交给下一代的火种，是岁月流转中，最柔软的传承。

我牵着孙女走到树下，摘下一个橘子，剥开，递给她一瓣。她咬了一口，皱眉：“有点酸。”我笑：“再过几天就甜了，就像日子。”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我们身上，斑驳的光影轻轻晃动，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唱戏的院子。

原来，老人节从未走远。它藏在一声问候里，藏在一块糕点里，藏在祖孙相视而笑的瞬间。它提醒我们，老并不可怕，遗忘才可怕。只要还有人记得你，只要你还愿意讲过去的故事，岁月就没能真正带走什么。

我望着远处，轻声说：爸，妈，今年的橘子，熟了。

秋千轻轻晃着，像小时候你们推我时那样。孙女坐在中间，咯咯地笑，我和老伴一左一右护着她，生怕她摔着。那栋老房子还在原地，墙边的藤蔓又爬高了一截，像是也想看看天上的云。她穿了条黑裙子，扎着小辫，脚上那双小白鞋沾了点泥，大概是刚才追蝴蝶时跑得太急。我推了推眼镜，看着她晃着脚，忽然觉得这风，和三十年前推着我们摇秋千的那阵风，是一样的。

她回头喊：“爷爷，再高一点！”我笑着摇头：“再高就飞走了。”老伴轻轻拉住绳索，说：“飞走了也有人接。”我们相视一笑，没再说什么。有些话，不必说透，就像这秋千荡起的弧线，高不过屋檐，却能碰触到心底最软的地方。

街边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随风轻轻摆动，像在招手。我推着轮椅，她推着她那辆小黄车，一前一后地走着。她时不时回头喊我：“爷爷，你看我开得多快！”其实不过几步远，她就停下来等我，像小时候我走慢了，她也要回头等我那样。

路边那辆蓝车停了很久了，车身上落了层薄灰，像时间悄悄盖上的被子。她忽然指着晾衣绳上的一件红衣服说：“那是奶奶的衣服吗？”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她没再问，只是轻轻摸了摸轮椅的扶手，像在安慰什么。

我们没走多远，太阳就斜了。她拉着我的手说：“爷爷，明天我们还出来玩，好不好？”我捏了捏她的手，说：“好，明天还来。”

这地方像个老社区的角落，车停得零散，楼不高，墙皮有些剥落，却透着一股踏实的烟火气。我背着那个印着小熊的包，她穿着亮黄色的连体衣，像只小蜜蜂，在我脚边蹦跶。她手里攥着半块面包，边走边啃，嘴角沾着碎屑。

“爷爷，你小时候也吃这个吗？”她仰头问我。

我笑了：“我小时候，连面包都少见。”

她眼睛一亮：“那你们吃什么？”

“红薯、窝头，还有你太奶奶蒸的杂粮糕。”

“那……现在能吃重阳糕吗？”

我心头一热。原来她还记得。

“当然能。”我蹲下身，替她擦掉嘴角的渣，“等到了日子，咱们一起吃。”

她点点头，牵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阳光照在停着的车上，反着光，像一条小小的河，静静流淌在我们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