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光岳楼游记

田夫

<p class="ql-block">去聊城,是不能不去光岳楼的。它就像一枚古老的印章,沉沉地压在鲁西这片土地的中央,为这座江北水城,盖下了一个最权威、最厚重的印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穿过东昌湖的粼粼波光,远远地,便望见了它。那楼是浑然的,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稳重,踞在古城的正中心。四方的台基,四方的楼身,连那飞檐翘角,也似乎比别处的楼阁少了几分轻灵,多了几分刚直。它不像黄鹤楼那般飘逸,也不像滕王阁那般华美,它更像一位卸了甲的老将军,默然立在时间的洪流里,看着脚下的车马人流,换了又换,自己却岿然不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走近了,从那拱形的门洞钻进去,仿佛一下子穿越了时空的帷幕。外头是车水马龙的现代街市,里头却是一个被光阴浸透了的、静谧的旧梦。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空气里浮动着木头与尘土混合的、沉静的气味。脚下是巨大而磨损的石板,缝隙里长着绒绒的青苔,湿漉漉的,像是历史沁出的汗。</p> <p class="ql-block">  我开始沿着那窄而陡的木梯盘旋而上。梯板被无数双脚磨得油亮发光,边缘处已现出圆润的凹陷。手扶着栏杆,那木头是温润的,带着人的体温,也带着六百年的风霜。每一步,脚下都发出“吱呀”的声响,这声音不显破败,反倒像是一首古老的催眠曲,引着你一步步走向往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终于上到顶楼,推开木门,眼前豁然一片大明。风,浩荡的风,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霎时间吹散了方才在楼内的所有沉闷与遐思。凭栏远眺,整个古城尽收眼底。那一片片青砖灰瓦的屋顶,鳞次栉比,宛如一片凝固的、深灰色的海。几条笔直的街道,将这屋海切割得整整齐齐,是旧时里坊的格局,严谨而端方。更远处,是那圈碧玉带似的东昌湖,将这座城温柔地环抱起来,水光潋滟,与长天一色。这时候,你才能真正领会到“江北水城”的妙处,这城是刚的,水是柔的,楼是这刚柔之间的定海神针。</p> <p class="ql-block">  当年,那位喜好巡游的乾隆皇帝,便是站在此处,将这“聊城”二字,看进了心里,遂有了“聊摄缜阳,城阙攸建”的句子。他六次南巡,有九次驻跸于此,想来也是贪恋这“一览众山小”的旷达视野吧。只是不知,他看的是风景,还是他万里江山的版图一角?</p> <p class="ql-block">  风渐渐大了,楼角的铜铃被吹得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越、悠长,像是从明朝传来的回响。我该下去了。沿着来时的木梯,一步步走回现实。当我重新站在楼底,回望那高耸的穹顶与森然的梁柱时,方才的所见所感,便如一场大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离去时,暮色已起。光岳楼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里,愈发显得黝黑、深沉,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钟。它什么也不说,你却仿佛听到了历史的余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