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龄童心话重阳】父亲的月季与窗台的时光

钟周海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编辑/钟周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美篇号:13774306</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片:自拍及部分网络(致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音乐:秋日私语(纯钢琴无损经典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这古稀之人,长在城隅,未识祖父外婆的慈容,唯独重阳的暖意,总绕着父亲阳台那缕月季的幽香,在记忆里缠缠绕绕,散不去。退休后,他将那方窄仄的阳台视作心尖之地,打理得比厅堂更显意趣——太阳花缀着碎金般的艳色,鸡冠花垂着青丝似的柔穗,倒都成了月季的陪衬。每株月季都得了雅致的名儿,连一本硬壳笔记本,都成了它们专属的“生命册”,父亲日日提笔记录,笔锋从无间断,似要把花的光阴都妥帖收进纸页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我偶然翻到那本笔记,封面被岁月磨出温润的毛边,指尖抚过,竟似触到父亲掌心沉淀的老茧——那是他一辈子握绘图笔、攥测量尺磨出的厚茧。父亲是路桥专家,半生与桥梁打交道,图纸上的每一道线条都要算到毫米不差,常年出差在外,连家里的窗台都难得多望几眼,更别提养花。但他素来有记日记的习惯,从前在工地上,本子里记满桥梁施工的难题与解法,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工程图;如今退休有了育花的闲情,这份“精准”便移到了花盆前,浇水的量、施肥的时、冒芽的日,都在“生命册”里记得分毫必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轻轻掀开本子,细碎的温柔便从字里行间漫出来:“三月十二,‘粉扇’冒新芽,浇半瓢晾透的清水,芽尖儿翘得似含着笑意”“五月初八,‘绯扇’绽首朵,细数得二十八瓣,薄如蝉翼,沾着晨露能映出光”“九月廿五,距重阳尚有五日,‘金凤凰’鼓三枚花苞,需添薄肥,待佳节盛放,好送张叔一枝”。页边偶见圈点,圈旁还缀着极小的星号,想来是花开得格外好的日子;间或打勾,勾下是施肥的辰光;有时还贴着片压得平展的干瓣,旁侧缀一行小字:“今日风骤,落瓣一枚,收以存念——来年该给花枝支个竹架了”。每次记罢,父亲都会将本子轻放进阳台的小木柜,锁扣“咔嗒”一声轻响,似将岁月里的甘甜与细碎,都封进了时光的锦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犹记那年扦插季,父亲剪取“粉扇”的壮枝,泡在盛有生根水的玻璃瓶中,摆在阳台最惹眼的位置,像展示珍藏多年的宝贝。楼下张叔路过,总隔着栏杆探头问:“老钟,这小苗啥时候能扎根啊?我家窗台还空着呢。”父亲便笑着掀开育苗盆的塑料膜,指给张叔看土里冒出的乳白根须:“再候七日,给你留两株最壮实的。栽时记得用腐叶土,掺些槐叶,透气养根。”重阳前夕,张叔果然拎来一兜自家蒸的重阳糕,糯米的醇香混着枣泥的清甜,漫进阳台的每一个角落,连月季的花瓣都似沾了甜意。父亲执意剪下枝头最盛的“金凤凰”回赠,拉着张叔的手细细叮嘱:“此花喜阳,放窗台东侧,每日得六时日照,花期方能绵长。”两人立在栏杆边絮语,阳光透过月季的花瓣,将他们的身影染得柔柔软软,风里都裹着暖融融的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曾有一回,我帮父亲给“绯扇”绑枝。他寻来一根细竹棍,先细细裹了层棉布,怕竹尖磨着花枝,再让我扶着花枝。“轻些,莫碰疼了它。”他握着我的手慢慢调整绳结,棉布裹着竹棍的软,指尖传来的暖,顺着绳头细细漫到我掌心。那时只觉父亲的手糙,却暖得很,如今再想,那是常年握笔、搬工具磨出的糙,也是藏着温柔的暖——那触感,至今仍在记忆里温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父亲驾鹤西去,那本“生命册”我一直带在身边,压在书桌最下层,成了最珍贵的念想。去年重阳,我循着笔记里的法子扦插“粉扇”,刚将枝条轻插进土里,便听见楼下张叔的喊声:“老弟,你家的月季又开啦!”探头望去,张叔家窗台的“粉扇”正迎着秋风轻晃,花瓣上的晨露亮晶晶的,与父亲当年养的那株比,模样分毫不差,连开花的弧度都像一个模子刻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年扦插“粉扇”时,张叔又拎来一包腐叶土,土粒里还混着晒干的槐叶:“跟你爸当年教我的一样,透气养根,准没错。”我接过土,指尖触到袋底的槐叶,忽然想起父亲当年记在本子里的话,眼眶竟有些发热。如今我的阳台也摆着三株月季,那本“生命册”就静立窗台,封面的毛边被我摸得更软了。每次浇水前,我都会轻轻翻开,那些熟悉的字迹,恍若父亲在耳畔低语,教我辨芽尖的好坏,识施肥的时机。每年重阳,我仍会剪下两枝月季:一枝插进父亲留下的玻璃瓶里,让屋里漫着熟悉的幽香,似父亲从未走远;一枝送给张叔,延续着这份藏在花叶里的情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风掠过花瓣,簌簌作响,耳畔总似飘来熟悉的叮嘱——像那年帮他给“绯扇”绑枝,他握着我的手调绳结,轻声说“慢些,别碰疼了它”。原来重阳从不是隆重的仪轨,不是插茱萸、饮菊花酒的程式,而是父亲记在本子里的芽尖与花瓣,是他教我绑枝时掌心的温度,是张叔兜里的腐叶土、窗台的同款月季,是藏在月季丛里的岁岁时光。这些细碎的暖,早伴着沁人的花香,深深住进了我一辈子的记忆里,每逢重阳,便会轻轻冒出来,提醒我:父亲的爱,从未离开;那些温暖的日子,一直都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年11月1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