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

liuxu

五一前，婶娘的侄子从重庆老家来了。她是远嫁过来的，三十多年里回娘家不过五六次，父母走后更是断了常来往的念想，亲戚之间只剩逢年过节时的一声问候。这次侄子突然来看她，她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嘴里念叨着“到底是娘家人好”还记得她。

她跟儿子去车站接人，一路上婶娘攥着包嘴角直笑，像揣着什么天大的喜事。回家后她天天变着花样做饭，炖肉、蒸馍、包饺子，连那挑食的孙子都能多吃几大口饭。她在城里人生地不熟，平日就带着孩子在小区转转，可这侄子来了，她反倒闲不下来，总想多做点什么。孩子不到两岁，黏人得很，那侄子半个月也没打算回去，常常带孩子玩，抱在怀里哄。一来二去，娃见他就伸手要抱，婶娘看着直乐：“到底是血亲，有缘法。”

那天中午，她在厨房擀面做好饭，她喊了两声吃饭，没人应。小区里转了一圈，没人影，孩子也不见了。起初没上心，只当是带娃出去溜达了。可两小时过去，电话不接，人不回来。婶娘脸色渐渐发白，她四处找，小区、公园、超市，连附近的小巷都喊哑了嗓子。最后她哆嗦着拨通娘家电话，问侄子有没有联系家里，——她哥说，没联系。哥问道，怎么了？她只说侄子回家了或者打电话一定先告诉她。

她急的哭了告诉儿子，儿子媳妇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找了几个小时也没找到人。她心像被猫抓了一样。儿子直接报警了，警察调了监控，发了寻人启事，照片一路传到火车上。原来那孩子已经被带上了去四川的火车，再转高铁奔贵州。人还没落地，贵州警方就接到了协查通知。最后是在一个偏远县城的公交站抓到的——他抱着孩子，正准备转手卖掉。

接到通知孩子被救了，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当她们一家接到孙子时，孩子瘦了一圈，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鸟，往她怀里钻好久才敢抬头。婶娘跪在地上抱着他哭，一声声叫着“对不起”，仿佛错的是她。可谁能想到呢？血缘这东西，有时候暖得烫人，有时候却冷得刺骨。

人这一辈子，走再远的路，也走不出血脉的牵连；可有时候，血脉里长出的刺，比陌生人扎得还深。我们总以为亲人不会伤害亲人，可偏偏最深的伤，常常来自最亲的人。现在孩子慢慢敢笑了，婶娘也重新牵着他散步，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静静地凝在记忆深处，时刻提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