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秋赋

崔富春

燕园秋赋

北大的秋，是时光精心酝酿的诗行，每一片叶、每一汪水，都浸着百年学府的温润与风骨。

从东门入园，最先撞入眼帘的便是那两排银杏。树干笔直如笔，托着满枝金灿灿的叶，每一片都像被阳光吻过的小扇子，边缘泛着柔和的卷边，叶脉清晰得能看见时光的纹路。风一来，叶儿便簌簌地唱，先是一两片轻盈地打着旋儿落下，接着便是一阵“金雨”，铺在小径上，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大地在低声回应。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走在其中，连影子都沾着细碎的金光。偶有学子抱着书本从树下走过，书页间夹着一片刚拾起的银杏，金黄的叶与洁白的纸相映，成了秋最生动的注脚。

沿着银杏道往深处走，便见山墙爬满了地锦。那不是单调的绿，而是一场色彩的狂欢——浅橙如蜜，橘红似霞，深红像燃透的炭火，层层叠叠地缀在砖墙上。有的藤蔓顺着檐角垂落，如流苏般轻晃；有的紧紧贴着墙面，将斑驳的砖墙裹成一幅立体的油画。风过时，藤蔓轻轻摇曳，叶片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燕园的旧时光。墙角的石凳上，常有老人坐着晒太阳，手中握着放大镜读报，地锦的影子落在书页上，红与橙的光斑随着风移动，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

行至未名湖畔，秋意更浓。湖水像一块揉碎了的蓝宝石，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地晃着人的眼。岸边的树木早已换上盛装，除了银杏的金，还有元宝枫的红——那红不是单薄的艳，而是沉甸甸的浓，像燃烧的火焰，又像沉淀的霞光，一簇簇地映在水里，将湖水染成了五彩的绸。博雅塔就立在湖的对岸，青砖的塔身被枫叶轻轻掩映，塔尖顶着蓝天，塔影倒映在水中，与岸边的红叶、天上的白云相映成趣。偶有落叶飘进湖里，先是浮在水面打个转，接着被涟漪推着慢慢漂远，像秋天寄出的明信片，载着燕园的秋意，送往远方。湖边的石舫静静泊着，船身斑驳却丝毫不显破败，反倒与周围的秋景相融，添了几分古朴的韵味。有学子坐在石舫上背书，声音轻缓，与湖水的荡漾声、树叶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成了燕园秋晨最动听的乐章。

待夕阳西下，燕园的秋又换了一副模样。天边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将未名湖映成了一片橘红，博雅塔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湖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银杏叶在夕阳下愈发金黄，像是镀了一层金箔；地锦的红也变得更深沉，如醇厚的酒。学子们三三两两地从图书馆出来，有的捧着书，有的聊着天，脚步声与笑声落在铺满落叶的路上，为这宁静的秋添了几分鲜活。

北大的秋，从不是单纯的风景，而是浸着人文气息的画卷。它有银杏的明媚，有地锦的热烈，有未名湖的温婉，也有博雅塔的庄严。在这里，秋与百年的学识相融，与青春的朝气相伴，每一片落叶都带着故事，每一缕阳光都藏着诗意，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只想把这秋的美好，细细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