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龄童心话重阳】 重阳登高

凡尘

文/编辑：凡尘

图片：手机拍摄

美编号：53207734

重阳的晨光，清冽如洗，洒在城郊的虎头山上。我循着旧日足迹拾级而上，山道两旁野菊开得肆意，白瓣承露，宛如星子坠落凡尘，在微凉晨风中轻轻颤动。它们不争春色，不媚繁华，偏在这秋深露重时，将一腔热烈泼洒于石隙土坡之间，仿佛替那些未能登高之人，先一步走过了整个秋天。

石阶旁，几簇雏菊从湿润的岩缝间探出身来，洁白的花瓣托着晨露，黄蕊如眼，静静望着登山的人。它们不声不响，却把山野的清气揉进了风里。这微小的生命，竟也懂得在寒露将至时，捧出自己最干净的笑容。

行至半山，忽见一株老枫，虬枝盘曲如龙，叶片已染作胭脂浓色，在青灰崖壁间燃起一团火焰。它在此伫立多少年？无人知晓。儿时初见，它已苍劲挺拔；如今我鬓角染霜，它仍傲然屹立，仿佛不是树，而是守山的长者，年年静看人来人往，阅尽人间悲欢。

树干上悬着一只蝉蜕，空壳轻巧，却牢牢攀附旧枝。阳光穿过叶隙，在其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如同一段被风干的记忆。它曾唱尽盛夏，如今只剩这具薄壳，守着树皮的纹理，静候一场落叶归根。我悄然绕过，唯恐惊扰这份沉默的圆满——那是时光写下的静美终章。

一片将枯的枫叶悬于枝头，边缘卷曲泛黄，叶中竞也挂着一只蝉蜕，宛如夏天最后的信物，被秋天轻轻别在衣襟上。风起时，叶与壳轻碰，发出细微如叹的声响。那一刻，我忽然懂得：生命从不曾真正离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栖居在季节的缝隙里，等下一轮风起，把故事重新说给枝头。

登顶之时，日已高升。远山如黛，层峦叠嶂间薄雾轻浮，宛若一幅未干的水墨长卷。我伫立风中，忽有所悟：这山并非用来征服，而是用来倾听的——听风穿林梢，听叶落无声，听千年前的吟咏随云飘荡，也听心底那点未曾熄灭的柔软，在秋光中轻轻回响。

立于山巅，方知古人为何独爱重阳登高。这天地间的辽阔，非亲历者不能体会。重阳登高，登的不是山，是心境；望的不是远，是内心那一片未曾荒芜的旷野；是向岁月借一双眼睛，望山河不老。我不再年轻，可脚步仍能踏过碎石与斜阳，呼吸仍能承接山雾与清风。这山记得我少年时的奔跑，也容得下我暮年的沉吟。它不问来路，只将整片秋天铺展眼前，任你拣选片刻安宁，纳入怀中。

下山途中，遇一老农坐于石阶旁歇息，竹篮里盛满新采的野菊。他抬头一笑：“这花啊，清肝明目，泡茶正好。”我点头，也采了一小把，握在掌心。下山风更凉，可那几朵小花却似还藏着阳光的温度。忽然明白，重阳不只是登高，更是拾取——拾一片叶，采一束花，接住一句风中的古诗，把散落在人间的秋意，一点点拢回怀里。

回到家，我把野菊放在水怀里，轻轻置于窗台。夕阳斜照，花瓣边缘泛起金光。外孙女跑来问：“外公，这是什么花？”我轻声道：“是重阳寄来的信。”她不懂，却笑了。我也笑。有些事不必说尽，就像今日这一山、一风、一叶，本就是写给岁月的诗，而我，恰好路过，恰好读懂了几行。

九九重阳，金风送爽，野菊在窗，余温在掌，让这一杯秋色，替我把整个重阳节，稳稳地，安放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