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次拄拐记

晴墨斋

生活里那些不期而遇的碰撞，与细水长流的凝结，终究会交织成一页页温柔又璀璨的美好篇章。 ——题记

一提起拄拐，那指定没好事儿，全是折腾身子的苦差事。人生啊，就跟演电视剧似的，哪能没点磕磕绊绊？可有些难事儿，过去就过去了，真不愿再提、再琢磨——毕竟里头全是辛酸泪，还有那些揪心得不行的时刻，不光让人愁得慌、心里堵，搞不好还能把人生的道儿都给拐个弯，连工作都得跟着变。

头一回拄拐是1992年6月，事故发生在黄石，现在想起来还清楚。那天下午5点多，我下班骑单车回家，没留神让火车给撞了，腰椎、盆骨都折了好几处，躺在床上半身不能动就熬了一个多月，后来能下地了，也得拄着拐扙走，这一走就是快大半年。出事前我在单位管财务，这么一歇大半年，岗位肯定保不住了。等好利索了，领导把我调到劳资岗，虽说心里有点失落，觉得手上的活儿不如以前顺手，但转念一想，我能从火车轮底下捡回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说句实在的，这都算奇迹！

朋友总跟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我是有大福的人，可我一开始真没往心里去——来日方长，哪能光等着“福”上门？我心里门儿清，这话就是安慰人的，信一半不信一半。但有一点我琢磨透了：阎王爷不收我，说明我阳寿还没到，这本身就是福气。从那以后，我更惜命了，也更想趁着身子还行多干点事儿，尤其是练书法。以前总找借口没时间，出事后倒沉下心了，后来书艺着实进步不少。

现在回头看，那次事故虽说遭了罪，反倒成了人生的一个大转折点，算坏事变好事了。一年之后，我将这副双拐彻底扔了，抛了“晦气”，找回自信。平淡的日子坚挺的安稳的往下过着。

第二次拄拐也是个意外，我之前还写过篇《一次意外》，细节就不多说了，主要唠唠拄拐那阵子的事儿。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真是一点不假，本来日子过得平平稳稳的，就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把生活搅得泛起了波澜，也只能随遇而安。

2017年5月下旬一个小雨下午，我为赶5点的书法课，扫共享单车往布吉地铁站去。因出门耽搁怕迟到，一手撑伞一手扶车把，到百合星城酒店前丁字路口时，为躲突然冲来的摩托车急刹，连人带车摔出三四米远，事后怕家人担心，谎称是走路踏空。 摔后我爬起推车走，发现腿已跛，到东站公交站停好车，膝盖开始隐痛。田贝地铁站下车后疼得更烈，买云南白药止痛无果，仍咬牙扶墙到深圳红珊瑚艺术空间上课。前台老师看出异常，我支吾应付，本想撑完90分钟课，可几分钟后膝盖钻心痛、肿成乌色，知是伤了骨头。 我让老师买了牛肉面却没胃口，只好请假看医生。因不便麻烦他人，纠结后联系女儿，半小时后女儿女婿扶我去深圳人民医院留医部，确诊左髌骨骨折。医生建议住院需几万，不是钱的事，我不愿连累家人，住医院既不吃药，又不打针，与老伴商量后决定保守治疗，在医院做了石膏固定，随后由儿女搀扶回家。

这次拄拐，前前后后也有两个月左右。不过那时候课暂停了一个月，之后，拄着拐杖每天来回要走四五十公里路，就这么依然坚持教了快一个月。

有一次周末，我下午两点半要去上课，得从龙华和平里赶到罗湖翠竹。坐地铁得先乘4号线，再转1号线，顺利的话全程大概一个多小时。 跟平时一样提前出门，我拄着拐缓缓上了地铁车厢。那会儿，心里还琢磨：周末地铁人应该不多吧？没成想那趟车跟往常完全不一样，人特别多，而且大多是青少年，估计是有什么集体活动，倒也不奇怪。 上车后，左看右看想找个座位，可车厢里挤得厉害，一时半会儿挪不到空位那儿去，也没人主动起身让座。车厢里特别吵，满是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叽叽喳喳的打闹声，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赶上这趟车！” 周围没人理会我的处境，我只好扶着扶手站着。

就在这时，有个三十来岁年轻的孕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大叔，您坐这儿吧！” 我抬头看她，眉清目秀，虽然受妊娠影响，脸上有明显的斑痕，但笑容特别亲切。我赶紧摆手：“姑娘你坐，我不要紧，你怀着孕呢！” 可她没听，一边说着“没事您坐”，一边就往车门那边挪，后来过了两站才下车。 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记忆尤新，每次想起来心里都暖暖的。

第三次拄拐就更巧了，偏偏赶在2022年小年那天。女儿说：“爸，咱们晚上去外面吃吧，要么‘费大厨’，要么‘农耕记’，你选一个。”我一听就答应了，下午5点左右，我抱着外孙女豆豆往电梯口走，想着先把她放进电梯里，就弯腰把她放了下来。可没留神，差点踩到她，我一慌神，脚没踩稳就摔了，一屁股坐地，不可动弹，那时候电梯门还缓缓往关上，豆豆急得直喊“家爹”，还伸出小胳膊想拉我——那小手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可我看着，心里暖烘烘的。

后来呼来救护车去了医院，做完手术，股骨上插了钢筋。医生跟我说：“现在先把钢筋安上，等你彻底好利索了，再来医院取出来。”我琢磨了一会儿，嘴上应了声“好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我是真不想再往医院跑了，那哪儿是取钢筋啊，分明是在旧伤疤上再撒一把盐嘛！

一直待到年三十清晨，医生才同意我回家疗养。那时候我归心似箭，最想的就是豆豆。回家之后，家庭医生按时上门换药，家里人照顾得特别细心，我慢慢就好起来了，由轮椅到双拐直至单拐，过了四个月才把拐杖扔了。那段养伤的日子，豆豆天天在我身边转，她一笑，屋里就热闹了，我心里那些不痛快、那些愁绪，全被她的笑声赶跑了。真的，那时候才实实在在感觉到，亲情这东西，能顶多大事儿啊！

现在再想起这三次拄拐的日子，膝盖好像还能隐隐觉出当年的疼，但心里早没了那会儿的慌和愁。头回从火车轮下捡回命，让我懂了惜命更要干事；二回摔破髌骨还硬撑着上课，知道了自己没那么脆弱；三回小年摔在电梯口，更是被豆豆那只小手暖透了心。

拐杖这东西，看着是帮人走路的，可于我而言，更像人生路上的“垫脚石”——每拄一次，就把难事儿踩得更实一点，把日子里的甜尝得更清一点。如今不用再拄拐了，但这三次经历留下的劲儿，还在陪着我好好走往后的路呢。

2025年10月26日于荟港尊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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