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龄童心话重阳】重阳诗话

秦岭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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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166482517

文字\摄影\编辑：秦岭山人

音乐：《西江月——古筝独奏》，选自美篇音乐库

　　今日重阳节，𥦬外已是夕阳西下，暮色沉沉，有些萧瑟，又有些清凉。远远近近的楼宇亮起了疏疏密密的灯火，每一盏光晕里大约都围着一桌家常的温暖。我独自静静坐在小书桌前，翻开桌上的诗卷，寻找关于重阳的诗篇赏读。

　　最先看到的是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此诗是王维17岁左右独自漂泊在长安、洛阳求学、谋仕途时，正逢重阳节思亲心切，挥笔而就。寥寥数笔，用极简、极质朴、白话般的语言，勾勒出穿越时空的乡愁，成为了诗歌史上表达思乡之情的至高峰作。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一个“独”字，一个“异”字”，便将置身于人海之外的伶仃感，写的无以复加。然而，妙在诗人不说自己如何痛苦，笔锋一转，将心遥遥地寄回华山之东的乡里，想象着兄弟们“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光景。那欢聚的热闹里，偏偏因一人的缺席，而生出怅惘和空白，这空白比直接的呼喊更叫人惘然。这便是一切游子共通的、温柔的悲了。

　　正沉湎于这无边的乡愁里，目光却跳到另一页，霎时，一股苍茫而劲健的秋风扑面而至，吹散了眼前的愁云，毛泽东主席《采桑子·重阳》呈在眼前：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这首诗是毛泽东主席1929年10月写于福建省上杭县临江楼。当时他身患重病，并遭受排挤离开领导岗位，同时国民党军队正在对闵西苏区进行“会剿”。正是在这样的个人和政治的“逆境”中，主席看到了满地的野菊花，触景生情而生成。因此，这首诗不是胜利后的凯歌，而是困境中的宣言，其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显得尤为珍贵和强大。

　　“人生易老天难老”，诗的起句便是通彻宇宙的浩叹，但不停留于此，“战地黄花分外香”，这是何等的胸襟！在主席眼里，重阳的黄花，不在东篱而在战地。那芬芳不是幽雅的，而是悲壮热烈的。待读至“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时，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那“万里霜”何尝是肃杀的？分明是天地间一番彻底的洗礼。一片无边无涯的、清明明澈的宇宙正气。主席将个人的感怀化入了历史的洪流，于是哀愁让位于豪情，婉约升腾为雄放。

　　我的心被这豪情鼓荡着，不由得神往于另一种安然。于是孟浩然的《过故人庄》，便如一幅淡墨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这是一首“淡”中见“浓”的杰作。全诗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仿佛笔者只是将一次普通的访友经历信口道来。然而，正是在这极致的“平淡”中，蕴含着深厚的友情及对田园生活的由衷热爱以及盛唐时代特有的宁静安详之气。

这首诗并非通篇写重阳，却在结尾处留下最经典的约定：“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在秋高气爽的重阳节，再来一同欣赏菊花。这种对下一次相聚的期待，充满了恬淡、真诚的生活情趣，让重阳成为友情的见证。

　　然而，不是所有的重阳都能有这般闲适的期待，杜甫的《九日》便是一杯掺着血泪的苦酒。

“重阳独酌怀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殊方日落玄猿笑，旧国霜前白雁来。弟妹萧条各何在，干戈衰谢两相催。”

　　“重阳独酌怀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开篇便是沉痛。身世之悲，漂泊之苦，尽在其中。

“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这简直是负气的痴语了，而这痴语里，正见出他悲愤的深重。

那“殊方日落玄猿哭，”是耳边的哀音，“旧国霜前白雁来。”是心头的牵念。最终都归结于“干戈衰谢两相催。”的浩叹。个人的病弱与时代的战乱，像两条鞭子，一同抽打在诗人身上。诗人于重阳是家国之痛与身世之悲的沉重交响。

　　若说杜甫的悲是阔大而沉郁的，那么李清照的诗《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则是幽深而锐利的：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櫉，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她的重阳被锁在“薄雾浓云”的玉枕纱橱之中。“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本该是风雅的乐事，于她，却只是徒增神伤的引子。酒也罢香也罢，都抵不过那阵穿帘而来的西风。于是，千古名句诞生了：“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那黄花在西风中的伶俜形象，与她因相思而消瘦的身影，蓦然重合。她的愁，有了具体的、清癯的形态，让人怜惜，亦让人惊叹其表现之精微。

　　我的目光从诗卷上缓缓抬起，方才在心头流转的是王维的怅惘，是毛泽东主席的豪迈，是孟浩然的恬静，是杜甫的沉痛，是李清照的相思。

这五味杂陈的重阳，仿佛一部人性的交响曲，将千古以来人们在重阳日的心绪都道尽了。

　　公历2025年10月29日、农历2025年9月9日重阳节，感于上海市浦东新区香楠路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