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江南曲》

凌辉

每天糊划也是一种生活。

江南的水，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流着，像极了日子，一日推着一日，无声无息。我常坐在河埠头，看船影在晨雾里一寸寸浮起，橹声欸乃，划开水面，也划开年岁。李益写《江南曲》，说“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那是个等人的女子，心事沉在江底，浮不上来。而我呢，不等谁，也不盼谁，只是每日在这里“糊划”，像船夫日日摇橹，成了习惯，也成了生活。

有时我也提笔，学着写几个字。不是为了成什么书法家，只是觉得，墨落在纸上，像水落在河里，自有它的去处。字写得歪斜些也无妨，横不平竖不直，反倒透着几分真意。右上角盖一方小印，红得安静，像是给日子盖了个戳，证明这一天，确确实实过来了。左下再盖两枚，不为章法，只为看着顺眼——人生何必处处讲究章法？

这字，不挂厅堂，也不送人，就自己看看。有时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纸页轻颤，墨迹仿佛也动了，像那江上的船，晃晃悠悠，不知去向何方。可我知道，它哪儿也不去，就像我，哪儿也不去。每天糊划几笔，不是为了写出什么惊世之作，只是让手不空着，心不空着。

李益笔下的女子怨着，等不到归人。而我，连等都不必等。江水流着，船来船往，日子也这样流着。写几个字，盖个印，看看水，吹吹风——这便是我的“朝朝”。误了又如何？本就没定下什么约。

图片：这是一幅书法作品，画面中央以黑色墨迹书写着竖排的汉字，字体流畅而有力，展现出书法家的深厚功底。作品的右上角有一个红色的印章，左下角有两枚较小的红色印章，增加了作品的正式感和艺术价值。整体背景为浅棕色，与黑色的墨迹形成鲜明对比，使文字更加突出。关键词：书法、汉字、印章、墨迹、艺术。

那幅字上写的，或许正是《江南曲》的几句。可我不去辨认。字形如舟，一笔一画在纸上浮沉，像极了江上那些不归的船。墨色浓淡间，仿佛听见了千年前的叹息，也听见了今日的风声。原来有些情绪，从不曾走远，只是换了个方式，落在纸上，流在水里，藏在每日的糊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