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情书】20：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

渝夫文苑

　　【写在前面】

　　1997年8月，整整一个月，因近在咫尺且不时相见，邻家女孩依然没有给我写信。而凡事喜欢坚持到底的我不仅没有停下手中的秃笔，还加大了频次，从月初至28日到军校报到前，平均三天就要写一封情书，当月共计7封，绝对算是空前绝后的纪录。
　　当月上中旬，全军院校招生考试成绩公布前，想必是为了安慰考得并不理想的男友，邻家女孩隔三差五地给我来电话。其实，我已逐渐从考试失利的阴影中挣脱出来。趁着清闲，我开始拜读早就仰慕的《鲁迅文集》。心平气和地时候，也没忘记不时给邻家女孩写信。
　　因为离得近，又不时相见，见我不停地写信，有位战友拿我开涮，说我别有用心，戏称我“考上军校就要和女友吹灯了”。尽管我也知道这是玩笑，但我却有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我可以被人瞧不起，却不允许侮辱我圣洁的爱情。于是，我大动肝火，把乱开玩笑的战友臭骂了一顿。事后我挺后悔，好在战友并不计较，还连连向我道歉。
　　情绪平复以后，我十分认真地告诉战友：就算我有幸考上军校，我也一样忠于自己的感情.....
　　1997年7月15日，我被仓库领导指定为押运一批军火的负责人。原打算当周星期天去食品厂，也早已和邻家女孩约好，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我不能逃避我的使命。
　　押运回来没几天，沈阳军区军校统考分数公布了，调档线和录取线都低得让人难以置信，343.5分和348.5分，比前一年下降了将近80分。而我也考了个意料中的分数，385分。这样一来，东方又似乎出现一线曙光，我那原本以为破灭的军校梦又开始向我招手。
　　尽管沈阳军区机关《前进报》写得挺明白，分数够的，不用找人；不够的，找人也没用，但我心里依然没底。部队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也有不正之风，未拿到军校录取通知书之前，谁也不敢保证发生点什么意外。
　　和邻家女孩说起这些，心里虽然说不上有多矛盾，但多多少少还有点不平衡。她依然笑着：“管那么多干啥，顺其自然吧。”于是，我也这样安慰自己。奇怪的是，这么一想，心情倒也跟着轻松起来。
　　当时，尽管我早已想好冷静面对考军校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但因为侥幸上了录取线，心中便活泛起来：万一我考上了，又该怎么办？这时候也有不少好心人聊起我的女友，问我“假如你考上了，女友怎么办？”
　　其实，早在7个月前，也就是邻家女孩和小妹初来东北的当天，我们仓库主任就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十分坦然地告诉领导：在婚姻问题上，除了邻家女孩，我别无选择。这么回答，倒不是说我有多崇高，唯一的真实的原因，就是我应该对自己负责，在感情上我从来不想欺骗自己，该爱就爱，而不必在乎与之无关的一切。更重要的是，我是动了真感情，真把邻家女孩当做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实际上，那段时间我想得最多的，倒不是能否考上军校。因为我早就做好退伍回家的思想准备，所以总在寻思回家以后干什么。当兵前，我干过兽医，也养过猪，但既然当兵三年，我不想重操旧业。就这个问题，我也征求过邻家女孩的意见。最后我们达成一致意见：退伍后，我们两人一起外出打工。等挣够启动资金，再回老家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正琢磨退伍后干点什么，谜底揭开了：我考上了军校，被大连陆军学院录取，很将快成为该院后勤干部训练大队军需专业的新学员。
　　得知此讯，邻家女孩似乎不太高兴。是的，她并不希望我考上军校，她最期望的就是我年底退伍回家结婚，尔后再拥有我们的孩子，平淡而幸福地生活下去。现在因我考上军校，她心中的美梦一下破碎，还得面对两年三年甚至更加漫长的相思与等待…… 　　附：1997年8月写给妻子的7封书信


想念的芬:
　　吻你。尽管离开你才一天时间，我都感到时光已过去好几个世纪。以前很不愿听周冰倩的那首《真的好想你》，现在我却对它情有独钟，有事没事地听它几遍，去感受那份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现在你们上白班，也不知道何时才是我们重温好梦的日子？芬，真的好想你，真的！
　　今天上午九点半，我先往你们厂门口的食杂店打电话，说你没来。然后拨打公社的号码，一直占线不通。一直打了十多分钟，直到九点四十五打挂过去，接电话的正是爸爸，原来他和妈妈已等了一个多小时。刚开始爸爸还以为我们两个会在一起给他们打电话。在电话里，我竟傻得不知该说什么，东扯西拉，也不知道瞎说了些什么。后来妈妈接电话，不知电话有毛病还是我声音太小，反正妈妈有点听不清我说什么。爸爸说小弟已于七月二十一号回家，还打算出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芬，你的电话打通没有？
　　星期天照样没事可干。下午黎明约我去利民，我没来。倒不是我不想来，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不愿意介入黎明的情场儿戏而已。芬，对这事，你最好少说为佳，怎么发展全靠他们自己。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相信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每次和你分别以后，我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如果不是，为什么不能和心上人天天厮守在一块儿？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一切都那样让人留恋，一切都那么美好。我已经明白:为了你，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当然，我不是傻瓜，我不会做出（尽量不会）让你痛苦也让你父母失望的傻事，但愿我能做到。
　　在等录取通知书的这些日子里，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些，可事实上，可能吗？令人伤感的话题。
　　天气时冷时热，小心感冒着凉。
　　开心快乐！
　　吻你！

　　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3日

想念的芬:
　　吻你，因为工作需要，我又调回总机当车班副班长的同时，兼任文书。这周碰巧我们车班值班，班长回家去了，没办法，我只好成天忙着——早上领队出操，开饭带队吃饭，干活领着干活，上午十点半，还得骑自行车去邮局取邮件。但比起你们在厂里，我不知轻松了好多好多。芬，上白班好几天了，还习惯吗？晚上能睡好吗？这几天晚上，总是要梦见你那美丽却又憔悴的样子，梦见你动人却又疲惫的双眼。芬，说句实话，在东北打工，是不是比南方累了苦了许多？如果真的如此，我也许真的不应该阻止你和小妹再回广东了。
　　尽管今天才星期二，我却感到这周时间好长好长。不用说你也知道，我在期盼着周六周日的到来，期盼着来到你的身边，我们相拥偎依着，说那永远说不尽的悄悄话，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也很快乐。周六晚上我也许能过来，但也说不准。阿弥陀佛，但愿一切顺利。
　　芬，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还有妹妹，问问她，然后打电话给我。我好顺便捎过来——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好吗？
　　吻你！

　　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5日晚

想念的芬:
　　吻你。现在是8月11日早上6点45分，尽管昨晚一觉睡到今天6点，但还是困得要命。今天白天该我值机，想睡觉是不可能了。守着电话。便忙里偷闲地给你写信。
　　芬，今天你们该上班了吧？昨天去太阳岛，不知你和小妹玩的是否开心？胶卷明天我能冲洗出来，因为相机的缘故，效果也许不能太好。到时候，如果你们有时间，最好能过来取相片。我是老兵更是老党员，我不能总是请假往利民跑，这是我的一丁点儿苦衷，希望我的未婚妻能理解。当然，如果你们实在太忙，我会抽时间给送过来的，不必担心什么。
　　芬，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很混蛋，前天来利民，我算是违背你的意愿，做了你并不十分乐意的事——是不是糊涂事我不想过问，我只觉得自己很混球，说过不会伤害你的，可最终，我还是失去了理智。芬，真的不恨我吗？其实你应该恨我的，也应该狠狠地骂我，甚至打我。如果那样你会好受点，我会任你处罚的。现在，一切都已发生了，说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应该是:向？？）我的未婚妻郑重承诺:既然我走到了这一步，我就会对你的一生负责。相爱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总是需要太多的耐心和责任心，芬，相信我，今生今世，我不会辜负你，绝不！
　　芬，现在的现在，你就不用再问我为什么要用心爱你一辈子了。真的，我不是因为觉得我欠你太多而这样做，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是真心爱你！
　　对了，芬，对小妹，你还是多费点心，我唯一的妹妹，我可不愿意看到她被某个混蛋欺骗。就算是帮帮你的老公，多费点心思，别忘了多提醒小妹。好吗？
　　吻你！

　　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11日

想念的芬:
　　吻你。现在是8月12日晚上7点5分，尽管我们分别才两天，我却感到了时光的漫长。如今的我，真的好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待在一起。也不知因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得那么美好，心灵也总是那么充实。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喜欢傻傻地看着你，目不转睛，总是看不够，像是着魔更像中邪。离开你回到仓库，尽管还一样和战友们打闹开玩笑，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感到从没有过的孤独，我知道，这是因为没在你身边的缘故。特别是晚上九点熄灯以后，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偶尔接接电话，看看书，脑子里却全是你的影子。躺在床上，墙上的闹钟滴哒滴哒地走着，犹如我的思绪，一刻没停，人在呼兰，心早已飞到利民。芬，真的，我很怀念我们俩人度过的每个夜晚，虽然到现在还只有很少的几次，但我真的很怀念过去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考军校，如果那样，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不再担心什么，也不再顾虑别人多说什么。但现实总得面对——芬，相信你也相信我，相信时间不会冲淡我们的感情，距离也不会拉开两颗早已融化在一起的跳动的心。珍惜现在，相信未来，只要我们彼此珍惜我们已经拥有的感情经历和面对现实，我们就会拥有幸福，拥有平淡却很真实的幸福。
　　芬，相片已经洗回来了，由于咱们三位大侠技术太高，第一个胶卷全部模糊，人家一张也没敢洗。明天我再去一趟，管它好坏都给洗出来，留个纪念。第二胶卷总共才洗出十三张（包括合影）。其中妹妹的照得最好。我俩的合影一塌糊涂，看来只好找机会上相馆去照了。芬，有时间过来好吗？
　　这几天我忽然很担心妹妹，总怕她上当受骗。但愿不会。但愿不会。
　　芬，打电话给我，好吗？
　　吻你！

　　太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12日
想念的芬:
　　吻你。今天是周六，又碰巧是阴雨天。窗外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秋雨悱恻，心情自然很郁闷。这种时候，真的好希望回到你的身边。芬，上班一定挺累吧？前天从厂里到朱家后，竟然没了去呼兰的车。等了挺长时间，才坐了一个摩托。赶回仓库的时候，天已快太黑了，排长取笑我:“好小子，见了媳妇儿忘了部队吧？”一番胡乱的狡辩，总算侥幸过关——好险！
　　芬，前天，我真的不应该那么冷冰冰的对你，当我看到你伤心流泪的样子，当我听到你说那句“我过得好空虚”的时候，我的心犹如刀绞一般疼痛。记得以前你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和我在一起你很开心也很快乐，也从不觉得累。可这次，只因为我的无理取闹，你感到伤心，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芬，我不想再说你并不愿意听的“对不起”和“请你原谅”，我只想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我太在乎太爱你的缘故。请想想，如果一个男人没动真感情，他会因为女友一时的冷落自己而暗自神伤，甚至大动肝火吗？当然，我还得承认自己很混蛋，在爱情的道路上，我的确太自私，几乎很少为你着想，好多事情，我都在一意孤行。可是，芬，相信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强迫自己去慢慢克服这些有可能葬送爱情的坏毛病。真心爱你的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关心你，体贴你，尽可能地为你着想。也真心希望我的芬，能在我鬼迷心窍的时候提醒我，我可以不在乎别的女人，但对于你，我会尽量去做一个称职的男友，一个称职的丈夫。
　　芬，你希望我年底退伍回家，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厮守在一起。其实，我何尝不想？我也一样希望我们能现在就相守在一起。可是，芬，我们总应该为未来想想，为我们自己，也为我们自己的孩子。如果放弃在部队发展的机会，如果就这样回到四川，我们吃苦受累倒没有什么，就怕我们的孩子会和我们一样吃尽苦头。虽然人多吃点苦并没有什么坏处，但是，我们既然能为后代争取一个舒适的生存环境，我们又凭什么要去轻易放弃呢？芬，再等我两年，好吗？
　　芬，请告诉我还生我的气吗？
　　下周星期五黎明生日，弄不好又得去饭店狂喝滥吃一顿。现在，胃又有些毛病的我真害怕喝酒了。有些时候，不抽不喝还真不行，在有些事情上，做男人远没有做女人洒脱。
　　想我吗？
　　吻你！

　　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16日
想念的芬:
　　吻你！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8月19日了。眼看日子一天天地飞走，想想自己并不清晰的未来，心里真的有些着急。到现在通知还没有着落，听说都还没有，但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也许，不幸的我早已被人顶替了罢。说真的，辛辛苦苦三年，好歹上了录取线，如果真的被人顶掉，心里多少会有些愤慨和不平。但事实如此，无权无势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好在和我共度人生的已不是我自己，还有你——我心爱的芬，我知道，不管我将面对什么样的结局，你都会永远和我站在一起，芬，是吗？
　　整天待在总机，有时难免心烦。闷得发慌了，便想出去干点什么。可不知是为什么，这几天，我双手的小臂上长满了难看又难受的红疙瘩，医生说是蹄癣。见我这般模样，主任似乎比我还着急，要我们的军医尽快给我治好，说是怕影响我上学。主任还下了道不是命令的命令:不让我出门，不让我干活，当务之急是把手上的皮肤病消灭掉。无奈的我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呆在屋里，看点书，写点东西，胡乱度日。
　　芬，没有我的日子，感觉寂寞吗？也许，我不该这样问你。就我自己，当我一个人在屋里守着电话的时候，我就有感到莫名的空虚和寂寞。这时看你的照片便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想打电话给你，但想到你们白天上班，晚上又需要休息，便不忍心让我或许无聊的电话来打扰你。我只希望我的芬能尽量多休息。我真的不忍心总是看到你满脸憔悴和疲惫的样子。芬，知道吗？一想到你每天上班十二个小时，我总会感到心疼，同时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感内疚。如果条件允许，我真的好希望能帮你做上几个小时。但，这可能吗？
　　这周星期六晚上，如果你们还不放假，我会来利民。如果放假，来仓库，好吗？
　　吻你！

　　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19日
想念的芬:
　　吻你。昨晚接到你的电话，很高兴也很意外。很想和你多聊一会儿，无奈你忙于回去而又有人用电话，于是听到你那边放电话的声音，我的心一激凌，接下来是无尽的寂寞。直到有人进来打开电视看《艺海星河》，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而此时，熄灯就寝的铃声已响了起来。
　　看完电视，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四下一片漆黑，只有程控交换机的指示灯还在一明一暗地闪着。墙上的挂钟，滴哒滴哒地，像是在催我入眠。可此时的我，却找不到睡觉的理由。充斥我脑海的，是你永远让我心动的影子。耳边回响的，却是你那永远让我神往的声音。芬，告诉我，现在的你，为什么不再和以前一样？以前你总怪我不和你说话，现在，我们却像是调换了位置。芬，是我做错了什么，是吗？真的好希望我的芬永远那样开朗快活！
　　能否上军校，最近几天就能知道了。这些日子，我真的心神不定。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一切。也许，我想的太多，也许，我早就该坦然面对一切：考上是喜，考不上也不是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兵一个，我实在没有回天之力。暂且听天由命吧。
　　手上的蹄癣已让咱们的老军医给控制住了，现在手臂上只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结疤。不痛不痒，看着却不舒服。所以，手没治好之前，我或许不会来利民看你和小妹。别担心，我会尽快治好的。
　　芬，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每天的每天，我都在经受相思的煎熬。虽然我们相距很近，却不能经常在一起，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白天想，夜里想，相思的梦里总少不了你的身影。芬，想我吗？
　　吻你！

　　想你的勤俭
　　1997年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