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变老也是一种风景

孙学智

　　今又重阳。上午忙完家务，虽有些疲累，但心里总惦着这是个登高好日子。便独自一人骑着电动车，迎着秋凉的风，二十五分钟后，来到国家AAAAA级风景名胜镇冮北固山风景区。

　　北固山山势突兀，雄峙长江之滨，与镇江金山、焦山成犄角之势，以刘备招亲的故事而名扬天下，梁武帝曾题“天下第一江山”，辛弃疾在此写下了“何处望神州，滿眼风光北固楼”的著名诗句。甘露寺雄居山巅，有“北固寺冠山”之说。

　　走进景区，丹桂开的正盛。那香气不疾不徐，温润厚实，像一坛陈年的老酒，闻着便让人心定。石阶上，登高的人络绎不绝。我一鼓作气，徐徐向上。山不算高，但对于年岁的腿脚，也是一番诚实的考验。走走停停间，回头望去，来路已隐在树影里，山下的城郭渐次铺开，竟有了一份“何处望神州，滿眼风光北固楼”的阔达。

　　终于立于山顶，长江如练，城池如画，秋日的气息浩浩荡荡。我举起手机，镜头里的自己，滿脸皱纹都清晰可见。然而此刻，心中涌起的却并非悲秋之，而是一段刚刚尘埃落定的人生之旅，让眼前的风物都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就在十月中旬，我73岁的老伴，在上海中山医院的神经外科二十五病区，经历了一场生命之旅。术前，那一纸因风险巨大而要求前往上海东方公证处办理的文件，曾像一片沉重的阴云，将恐惧与无助笼罩在我心头。医院的走廊，没有桂香，只有消毒水凛冽的气味；那场等待，无关风月，是生命在悬崖边的徘徊。

　　幸而，现代医学的精湛技艺，上海中山医院神经外科杨志刚主任团队（赵普远、高洋）医生，精湛医术和高尚医德，将我的老伴从危险的边缘稳稳托住。一切的担忧，最终化为了出院前那一刻的感动与温馨。老伴出院前一天，我们特意在上海中山医院的孙中山先生塑像前合影留念。阳光下，老伴神情安详，他动情地唱起那首《感恩的心》，将这首歌献给杨志刚主任和他的团队，感谢他们那力挽狂澜的精湛医术与温暖人心的高尚医德。那一刻，所有的惊险都沉淀为深深的感恩。

　　10月27日，老伴已平安出院，回到了镇江家中。此刻，他正于家中小憩，而我，则站在这北固山顶。

　　风从江上吹来，拂过面颊。我的心潮如江水般波澜起伏——是劫后余生的深深庆幸，是相濡以沫的沉沉笃定，是老伴那首《感恩的心》在心底的久久回响。这番经历之后，我再品“变老”二字，心中豁然。

　　原来，变老何尝只是一种从容的静美？它更是一场与命运的直面相逢，一次在生命隘口的携手跋涉。我们这代人的年轻风景，是开拓与创造；而年老的风景，则是承受与相伴，是在看似萧瑟的秋光里，淬炼出的如金子般沉静坚韧的心境，是在渡过深渊后，依然能唱出《感恩的心》的豁达与从容。

　　这风景里，有北固山上的天高云淡，更有穿越人生风雨后的云淡风轻；有镜中从容的白发，更有心底那份愈发澄澈的安详与感恩。

　　我收起手机，转身准备下山。家里的老伴，想必已经醒了。我要把这山上的风、桂花的香、山顶的辽阔，还有我此刻如这秋光般明净温暖的心情，都细细地说给他听。

　　变老， 也是一种独一无二、内涵丰厚的风景。